刚出农机站的大门,就看到赵河朝她招手,身旁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你咋在这?”苏甜甜满脸问号的看着赵河。
“村长让我们来的,他自己也来了。”
“村长?有什么事吗?”
按照李大河那个个性,没事可不会跑这来。
赵河听了嘿嘿一笑,趴在苏甜甜耳边低声说,“村长为了显摆村里有了拖拉机,和你这个女拖拉机手,主动帮周围几个村的忙来拉猪苗。”
“啥?不是镇上就可以领吗?”早上她和村长才刚去了一趟。
这时,一边的王会计解释,“镇上的猪田都被拉走了,这一批猪苗不够分的,这不就需要到城里来了嘛。”
哦,原来是这样啊,行了弄明白了,只是今天这红砖是拉不回去了。
“那村长人呢?我们赶紧走吧。”时间己经不早了,她累了一天,还想早点回去休息呢。
说话的功夫,李大河就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苏甜甜单手扶着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她沾着机油的脸。
赵河扒着车斗栏杆,看那个穿着补丁衬衫的姑娘把两米长的铁家伙开得稳稳当当,车轮碾过田埂时溅起的泥点子都带着利落的弧度。
"苏同志在机修队待过?"同行的王会计扯着嗓子问。
后斗里二十几个竹筐互相碰撞,提前腾出来的猪苗气味在晨风里打着旋儿。
李大河往嘴里塞了片薄荷叶:"人家上学的时候和同学自学的,厉害吧?”村长突然收了声,拖拉机正经过三岔口的陡坡。
所有人不约而同抓紧车斗,只有苏甜甜微微弓起脊背,手腕一抖换了档位。
拖拉机刚拐上机耕路,苏甜甜就察觉不对劲。
方向盘往左偏了半寸,后轮传来不规律的震颤。
她瞄了眼仪表盘,油压指针正在可疑地抖动。
"停车检查下?"赵河注意到她频繁调整方向的动作。
"来得及。"苏甜甜咬着后槽牙,余光瞥见后视镜里李大河正在打盹。
前方两公里就是乱石滩,那里有条近道能省半小时车程。
竹筐里的猪崽突然集体哼叫起来,此起彼伏的声音里带着焦躁。
苏甜甜突然从后斗探出头:"传动轴声音不对!
苏甜甜猛地踩下刹车。
众人七手八脚跳下车时,她己经在车底铺了块麻袋。
沾着油污的手指摸到后桥瞬间,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紧——变速箱接缝处正在渗油。
"要完蛋。"王会计蹲在旁边首搓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安静。"苏甜甜抓了把干土撒在漏油处,细碎的粉尘立刻勾勒出蜿蜒的油迹。
她突然翻身坐起,扯下发绳咬在嘴里,冲林自成扬了扬下巴:"工具箱。"
当赵河捧着生锈的铁盒跑来时,苏甜甜己经卸掉了传动轴护板。
天渐渐黑下来,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几只麻雀。
赵河看见她将发绳拧成股,蘸着机油塞进密封圈裂缝,动作熟练得像给伤员包扎。
"能撑到县城。"她抹了把额头的汗,沾着油污的脸在朝阳下泛着光。
"抓紧!"苏甜甜的警告被淹没在金属摩擦的尖啸中。右侧车轮突然卡进铁轨缝隙,整台拖拉机以诡异的角度倾斜。竹筐接二连三翻倒,猪崽的惨叫声刺破耳膜。
赵河半个身子悬在车斗外,眼看着李小兰要被甩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苏甜甜突然猛打方向盘,拖拉机发出垂死般的轰鸣,借着惯性生生将车轮从铁轨里拔了出来。
巨大的离心力将所有人甩向左侧,林自成后脑勺撞在栏杆上,却死死护住怀里的竹筐。
等尘埃落定,苏甜甜趴在方向盘上剧烈喘息。
汗湿的刘海粘在额前,她摸到右手虎口被震裂的伤口,才发现掌心还嵌着半片齿轮。
李大河颤巍巍爬下车,看见满地狼藉突然红了眼眶——二十个竹筐居然全都完好无损。
"继续走。"苏甜甜吐掉嘴里的血沫子,把齿轮揣进兜里。重新启动时,变速箱发出老牛喘气般的异响,她却像没听见似的,将油门踩到了底。
两个小时后,农机站的青砖围墙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苏甜甜跳下车时踉跄了一下,赵河伸手要扶,却被她摆手躲开。
站长围着拖拉机转了三圈,突然盯着她鼓囊囊的裤兜:"姑娘,拆了我家收割机的齿轮吧?"
众人这才发现,原本缺失的变速箱零件,此刻正泛着银光嵌在传动轴上。苏甜甜掏出那半片染血的齿轮:"用废零件改的,回头补您张批条。"
装猪苗时出了岔子。新到的改良猪崽个头大,竹筐根本装不下。眼看日头西斜,李小兰急得首扯衣角:"要不分两趟......"
"拆车斗挡板。"苏甜甜突然抄起扳手。在站长惊恐的目光中,她将车斗两侧的木板卸下来,用麻绳编成网状围栏。二十头猪崽被赶进改造后的"移动猪圈"时,林自成突然笑出声——那些交叉的绳结,分明是照着拖拉机传动轴的结构编的。
返程途中起了大雾。苏甜甜不得不把脸贴在挡风玻璃上开车,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结成霜花。
赵河摸出怀里的烤红薯递过去,却被她摇头拒绝:"留着给猪崽保暖。"
这话倒不是玩笑。当浓雾中飘起冰粒子时,新式猪圈显出优势。
苏甜甜从驾驶座底下摸出半壶柴油,浸湿麻绳点起火把插在车头。
跃动的火光撕开雾障,竟照出前方影影绰绰的车灯。
"是邻村的拖拉机!"王会计激动地拍大腿,"他们有防滑链!"
两车交汇时,对面司机盯着苏甜甜看了半晌,突然扔过来条麻袋:"套轮胎上!"袋里装着捆草绳,还带着晒干的马粪味。
苏甜甜瞬间会意,跳下车将草绳缠在打滑的后轮上。
等拖拉机重新启动时,车尾飘散开带着草屑的雪沫子。
深夜回到知青点,苏甜甜在煤油灯下处理伤口时,听见窗外传来叮当声。
推门看见林自成蹲在拖拉机旁,正往传动轴上绑什么东西。
走近才发现是块马蹄铁,月光下泛着幽幽的蓝。
"废品站捡的。"他耳朵尖泛红,"磨快了能当刮刀用。"话音未落,女宿舍窗口突然飞出个布包,正好砸在他怀里。
打开是半块烤红薯,还带着余温。
第二天全村都听说,新来的女知青开着拖拉机横穿了乱石滩。
晒谷场东头,苏甜甜正用那半片齿轮夯地基。李小兰跑来报信时,她刚把最后块条石砸进土里。
"村长说下午去公社开会,要带你去见大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