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下那份如同卖身契般的协议后,阮星禾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任由林谦安排着接下来的“行程”。
她被允许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些个人物品,当然,是在两名黑衣保镖“寸步不离”的监视下。父亲阮建国看到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和女儿苍白憔悴的脸色,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但在林谦滴水不漏的“解释”(声称阮星禾找到了一份薪酬优厚但需要暂时封闭式工作的机会)和阮星禾强装的镇定下,暂时被打发了过去。
阮星禾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一旦父亲发现债务突然被还清,以及她生活上的巨大变化,必然会产生怀疑。但她己经没有力气去思考那么多了,眼下,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随后,她被带到了一处位于烬城黄金地段的豪华公寓。这套公寓的面积远超她和父亲居住的那个小小的旧房子,装修风格现代简约,却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将大半个烬城的繁华尽收眼底,然而,在阮星禾看来,这不过是另一座更加精致的囚笼。
林谦告诉她,这里将是她未来两年的“住所”,司空先生会不定期地过来。公寓里配备了专业的家政服务人员,负责她的饮食起居,但她的行动依然受到严格的限制,没有司空烬的允许,她不能随意离开这栋公寓大楼。
接下来的几天,阮星禾如同行尸走肉般生活在这个华丽的空壳里。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她不敢去想自己的未来,也不敢去想那个如同噩梦般的男人——司空烬。
他还没有“召见”她,这让她暂时松了一口气,但也让她更加不安,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这天下午,阮星禾实在无法忍受公寓内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她以需要购买一些绘画用品为由(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相对合理的借口),向负责看管她的保镖提出了外出的请求。
出乎她意料的是,保镖在请示了林谦之后,竟然同意了。只不过,依旧是两名保镖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阮星禾的目的地是烬城一家颇有名气的艺术用品商店。她确实需要一些画材,绘画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爱好,也是她排解情绪的方式。或许,只有在色彩和线条的世界里,她才能暂时忘记现实的残酷。
商店内人不多,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各种颜料的特殊气味,这种熟悉的气味让阮星禾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她认真地挑选着画笔、颜料和画纸,试图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美好的事物上。
就在她伸手去拿货架顶层的一盒进口水彩颜料时,由于身高不够,踮起脚尖也有些吃力。
突然,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从她身侧伸了过来,轻而易举地取下了那盒颜料。
“需要帮忙吗?” 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春日午后的阳光,驱散了些许她心头的阴霾。
阮星禾下意识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温和的脸庞。男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气质儒雅干净,眼神清澈明亮,带着友善的笑意。他的手中,正拿着她想要的那盒颜料。
“啊……谢谢你。” 阮星禾有些窘迫地道谢,脸颊微微泛红。己经很久没有人用这样纯粹而友善的目光看着她了。
“不客气。” 男人微微一笑,将颜料递给她,“你也喜欢这个牌子的水彩?它的色彩饱和度和透明度都非常出色。”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清泉流淌过山涧,让人感到莫名的舒适。
“嗯……是的,我很喜欢。” 阮星禾接过颜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注意到男人手中也拿着一些画具,看来也是一位绘画爱好者。
“我叫楚翊尘。” 男人主动伸出手,笑容温和,“很高兴认识你,一位同样热爱艺术的朋友。”
“我……我叫阮星禾。” 阮星禾有些迟疑地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他的手温暖而干燥,与司空烬那冰冷刺骨的触感截然不同。
“星禾……像星光下的禾苗,很美的名字。” 楚翊尘的赞美真诚而不轻浮,让阮星禾心中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意。
就在这时,一首跟在她身后的两名黑衣保镖,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一些,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楚翊尘。
楚翊尘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察的疑惑,但很快便恢复了自然的微笑,只是没有再继续攀谈下去。
“看来你有同伴在等。” 楚翊尘礼貌地说道,“不打扰你了,希望下次有机会能交流一下绘画心得。”
“好……好的。” 阮星禾有些失落地应道。她很想和这个看起来很友善的男人多聊几句,但身后那两道冰冷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楚翊尘对她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了另一边的油画区。
阮星禾看着他清瘦而挺拔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和羡慕。羡慕他可以自由自在地追求自己的爱好,羡慕他可以拥有那样温暖纯粹的笑容。
而她,却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小鸟,被困在冰冷的囚笼里,连呼吸都带着绝望的气息。
匆匆付了款,阮星禾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了艺术用品商店。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希望能再次看到楚翊尘的身影,却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丝微弱的、转瞬即逝的光芒,就这样在她灰暗的世界里闪现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地消失了。
回到那座豪华却冰冷的公寓,阮星禾将新买的画具摊开在画架前,却迟迟无法下笔。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楚翊尘温和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与司空烬那张冰冷俊美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是和煦的春风,一个是凛冽的寒冬。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她没有闯进那个包厢,如果她的人生没有和司空烬产生交集,她是否也能像楚翊尘一样,自由地呼吸,快乐地生活?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
她拿起画笔,蘸上深邃的蓝色,在画纸上涂抹出一片压抑的天空。天空之下,是一株在狂风中摇曳的、孤独的禾苗,它努力地想向上生长,却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周围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只有在画中,她才能宣泄出内心深处那份无法言说的痛苦与绝望。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艺术用品商店后不久,楚翊尘也走了出来。他看着阮星禾被两名黑衣保镖“簇拥”着上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眉头微微蹙起。
那辆车的车牌号,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而且,那个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与无助,也让他有些在意。
楚翊尘若有所思地看着劳斯莱斯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
这个名为阮星禾的女孩,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