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一拳重创紫天行，演武场上的死寂被一种更深沉的压抑所取代。
几位天机阁的阁老没有离开，他们的视线死死锁在叶辰那条恢复了常态，却依旧残留着不祥气息的右臂上。
“人皇，你这股力量，戾气太重了。”天玄阁老终是走上前来，话语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忧虑，“老夫仿佛看到了万年前，那位堕入魔道的‘冥帝’的影子。”
叶辰并未看他，只是垂眸注视着自己的手掌。那股凶戾的意志并未消失，只是潜伏回了血肉深处，像一头假寐的凶兽，随时可能再次暴起。
“力量本身，并无正邪。”他抬起头，迎上天玄审视的目光。
“但驾驭它的人控制不住，便是世间最大的邪！”另一位名为苍木的阁老厉声喝道，“冥帝当年也曾是惊才绝艳的救世之人，可最终呢？他和他那身魔功，造成的伤亡比域外天魔更甚！你敢保证，你不会成为下一个他？”
叶辰体内的血液，因“冥帝”二字而微微一滞。
混沌劫源。
这西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苏璃烟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掌心传来的温度，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就在此时——
【嗡——！】
一声穿透神魂，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悲鸣，自天机阁穹顶骤然响起！
那不是寻常的钟声，而是代表最高警示、预示灭世之灾的浑天仪之泣！
天玄与苍木等几位阁老脸色剧变，再也顾不上质问叶辰，身形化作流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出大事了。”洛清雪凝望着天穹，那里，似乎有无数星辰的轨迹在剧烈颤抖，星光黯淡。
叶辰拉着她们，没有丝毫犹豫。
“跟上！”
……
天机阁，观测殿。
巨大的浑天仪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其上镌刻的亿万星辰图谱，此刻正有一片广袤的区域被浓郁的墨色迅速侵染、吞噬，仿佛一块滴入清水的浓墨，带着不详的法则疯狂扩散。
殿堂中央，一面巨大的水镜呈现出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一颗颗生机盎然的绿色星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灰败。山川崩裂，江河蒸发，星球的“法则”正在被强行抹除。
更恐怖的是，星球上的生灵，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草木精怪，都在哀嚎中扭曲变形，它们的血肉、骨骼与星球上的岩石、金属强行融合，最终化作一头头没有固定形态、只为毁灭而生的怪物。
它们互相吞噬，在星球的尸体上狂欢。
“是百草星域！”一位观测使官声音嘶哑，几近崩溃，“外围第三道防线，在……在三个呼吸内，彻底失守了！”
“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苏九儿的小脸发白，紧紧抓着苏璃烟的衣角。
没有人能回答她。因为那景象，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它们不是生灵，而是被污染和扭曲的法则本身，是宇宙物质最深沉的怨念。
“寂灭兽。”
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响起，天机阁主星衍不知何时己站在浑天仪前。
他并未看向水镜，而是凝视着那片被墨色吞噬的星图，脸上是山雨欲来的凝重。
“混沌劫的先锋，以吞噬法则、毁灭万物为本能的爪牙。”
他转向众人，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响。
“天机阁即刻发布【甲级紧急征召令】，组织联军，前往百草星域前线，建立阻击阵地。”
星衍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包括刚刚赶到的叶辰。
“此去，九死一生。但我们必须为后方亿万星域争取布防的时间。”
他的话语停顿了一下。
“这也是一次筛选。面对真正的混沌劫，只有亲身经历过这种绝望的战士，才有资格成为未来抗劫的中坚。”
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浑天仪转动的嗡鸣。那水镜中的惨状，让无数自诩强大的修士感到了源自灵魂的颤栗。
“我去。”
两个字，清晰而决绝。
叶辰从人群后方走出，站到了最前方。他的右臂，在看到那些寂灭兽时，竟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同类的饥饿与躁动。
洛清雪、苏璃烟、苏九儿紧随其后，没有一句话，但行动己表明了一切。
“人皇，不可！”苍木阁老立刻出声反对，“你身负魔功，心性未定！这些寂灭兽以毁灭和混乱为食，你这身力量对它们而言，无异于黑夜中的灯塔！只会吸引来更多、更强的怪物，届时你将成为整条战线的祸源！”
另一位阁老也附和：“苍木阁老所言极是！此乃战术考量，非是偏见！”
叶辰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着星衍。
他需要一个答案，不是关于他自己，而是关于那些怪物，以及他右臂的异动。
星衍与叶辰对视了数息，浑浊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疑惑。
“准了。”
“阁主！”苍木阁老急切上前。
星衍抬手，制止了他。
“苍木，你也一同前往。”他的语气不容置喙，“还有玄石、青梧，你们三位，随人皇出征，负责策应。”
名为苍木的阁老脸色一僵，随即明白了阁主的深意。
这是监视，也是一道保险。
他不再多言，只是对着叶辰重重哼了一声，眼神冰冷。
“人皇，希望你……不要让整个联军为你陪葬。”
叶辰漠然转身，与他擦肩而过时，只留下淡淡一句。
“管好你自己，别死在朕的前面。”
……
【玄天级星舟-破晓号】的船舱内，气氛有些凝滞。
几位阁老与其他应召而来的强者各自盘踞一方，与叶辰一行人泾渭分明。
洛清雪正在为叶辰检查右臂，那里并无异状，但她秀眉微蹙。
“它很……活跃。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苏醒。”
苏璃烟端来一杯清心凝神的灵茶，递到叶辰手中。
“陛下，若有不适，千万不要勉强。”
叶辰握住她的手，将茶杯推开，摇了摇头。
“我没事。”
他的感知延伸出去，能清晰地感觉到，苍木阁老那几道隐晦的神念，如同跗骨之蛆，时刻锁定着自己。
与其说策应，不如说是看管。这趟前线之行，敌人，或许不只在外面。
就在这时，整艘星舟猛地一震！
【警报！警报！遭遇未知高能量体拦截！】
刺耳的示警声响彻船舱。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星舟外那片深邃的虚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道扭曲的黑影。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一团蠕动的山脉，有的则拖着金属与血肉构成的长尾，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那种掠夺一切的死寂气息。
“这么快就遇到了！”
“是寂灭兽！”
船上的护卫和其他修士立刻冲向甲板。
“轰！”
一道粗大的灵能光柱从星舟主炮射出，精准地命中了一头寂寞兽。然而，光柱湮灭后，那头寂灭兽只是晃动了一下，体表的岩石层剥落少许，转瞬又从虚空中汲取物质重新聚合。
“物理防御和能量抗性都极高！”甲板上，一名圣王境的修士祭出飞剑，化作百丈剑虹斩下。
【铿！】
飞剑斩在另一头寂寞兽身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那寂灭兽反手一爪拍来，修士连忙召回飞剑。
可入手之后，他脸色大变，飞剑的灵光黯淡了许多，剑身上甚至出现了一块无法祛除的锈斑。
“我的法宝灵性被侵蚀了！它在吞噬法则！”
一时间，甲板上人人自危，攻势也变得畏首畏尾。
洛清雪素手一挥，漫天冰晶凝聚成凤，带着刺骨的寒意扑向一头寂寞兽。冰凤穿体而过，那寂灭兽的动作迟缓了一瞬，被冻结的部分却迅速被体内涌出的黑气消融，甚至连那冰凤所蕴含的极寒法则，都成了它壮大的养料。
叶辰静静看着这一幕，双眸中金光流转，己看穿了本质。
“它们的内核，在不断吞噬和污染一切外来法则，常规力量，对它们无效。”
他必须出手了。
他没有动用轮回血脉，也没有祭出任何法宝。
右拳缓缓握紧，一股黑红色的气流自臂膀上盘旋而起。
不是完全的魔化，只是引动了一丝混沌本源。
苍木阁老等人立刻投来关注的目光。
叶辰身形一闪，出现在一头寂寞兽面前，平平无奇地一拳递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拳头接触到寂灭兽体表的刹那，那黑红色的混沌气流如同活物般钻了进去。
【嘶——】
那头足以硬抗主炮的寂灭兽，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消融，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原地，只留下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不断逸散着寂灭气息的晶核。
【寂灭魔核】。
全场皆静。
那些让圣王境强者束手无策的怪物，就这么被一拳秒杀了？
叶辰却眉头紧锁。
刚刚那一拳，抽走了他体内近一成的灵力。
混沌气对这些东西，确实有毁灭性的克制效果。
但消耗，也同样是毁灭性的。
他捡起那枚魔核，正要探查，远处，苍木阁老冰冷的声音传来。
“人皇好手段。”
另一位阁老玄石，则盯着叶辰的右臂，低声对苍木耳语。
“你看到了吗？那一拳抽走了他多少力量？他根本无法持久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