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办得极其简陋，连一桌像样的酒席都没有，就是请了几个亲戚邻居，简单地吃了顿便饭，就算是把陈雁给娶进了门。
婚礼当天，陈雁穿着那身崭新的红色的确良新衣，脸上画着浓浓的妆，试图掩盖住眼底的那一丝不甘和算计。
王铁牛则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旁人摆布，脸上没有半分新郎官的喜悦。
王屠户的婆娘，从头到尾都黑着一张脸，看陈雁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整个婚礼现场，都弥漫着一种诡异而尴尬的气氛。
白今雨作为特邀观礼嘉宾，主要是王大山怕再出什么幺蛾子，特意请她来镇场子的，坐在角落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场年度大戏的最后一幕。
她不得不承认，这陈雁，真是个人才。
能把一手烂牌打成这样，还能在绝境中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虽然这利益有点坑爹，这份韧性和心机，也是没谁了。
只是不知道，她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日子，又能安分多久呢？
不过这些又关她什么事呢？
反正这猫冬的日子无聊，就当看场戏好了，只要不犯到她身上，管这些知青怎么折腾。
但是想想再过不久高考就要恢复，知青也能回城了，不知道那时候的陈雁还会不会觉得自己机关算尽来的利益能开心。
眼瞅着就要到年底了，村里的大事也接踵而至。
第一件大事，就是交公粮。
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粮食，除了留足社员们的口粮和来年的种子，剩下的都得上交给国家。
这是每个生产队的头等大事，马虎不得。
王大山带着村干部和几个壮劳力，忙活了好几天，才把公粮一袋一袋地装上牛车，浩浩荡荡地送去了公社粮站。
交完公粮，就该轮到社员们喜闻乐见的分红环节了，按工分发放今年的口粮。
这可是关系到家家户户接下来一年能不能吃饱饭的大事，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
大队部门口的打谷场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会计老孙头坐在高高的谷堆上，拿着个大铁皮喇叭，扯着嗓子喊着各家各户的名字和应得的粮食斤数。
“张三家，三百二十工分，应分玉米面一百五十斤，高粱米八十斤，地瓜干五十斤！”
“李西家，西百一十工分，应分玉米面一百八十斤，高粱米一百斤，地瓜干六十斤！”
喊到名字的社员，就喜气洋洋地拿着自家的麻袋箩筐上前领粮。
虽然大部分都是粗粮，精米白面少得可怜，但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能有口饱饭吃，就己经很不错了。
轮到白今雨的时候，老孙头特意清了清嗓子，声音也拔高了几分：“白今雨同志！满工分！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满工分！应分玉米面二百斤，高粱米一百二十斤，地瓜干八十斤！另外，因其在采药和科学养猪方面为集体做出重大贡献，经大队研究决定，额外奖励白面二十斤，大米十斤！”
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满工分！还额外奖励精米白面！
这待遇，在整个红星村，除了大队长王大山，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村民们看向白今雨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知青点那边，更是炸开了锅。
“凭什么啊？她一个下放户，凭什么能分这么多粮食？”陈雁第一个跳了出来，酸溜溜地嚷嚷道。
“就是！我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她一个采药的！”张红梅也跟着附和。
王大山闻言，脸一沉，刚想开口训斥，却被白今雨抢了先。
“陈雁同志，张红梅同志。”白今雨慢悠悠地走到她们面前，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你们要是不服气，也可以天天满工分啊。也可以上山采药，为集体创收啊。也可以帮村里把猪养得膘肥体壮，让大家伙儿年底多分点肉啊。”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凡尔赛的意味：“不过嘛，这采药可是个技术活，得认识几百上千种草药，还得不怕蛇虫鼠蚁，不怕摔断腿。至于养猪嘛，那就更复杂了，不仅要懂防疫治病，还得会配饲料，算成本。哎，说多了你们也不懂。总之，这活儿啊，不是谁都能干的。”
“你！”陈雁和张红梅被她这番话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偏偏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因为白今雨说的，全都是事实！
“再说了。”白今雨话锋一转，看向老孙头，声音清脆地说道，“孙会计，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今雨丫头，你有啥事就首说！”老孙头对这个能干又懂礼貌的姑娘，印象好得很。
“是这样的。”白今雨微微一笑，“我呢，从小在城里长大，吃惯了细粮，这粗粮实在是有点吃不惯。所以我想，能不能把我分的这些玉米面、高粱米、地瓜干，都折算成白面或者大米？差价我补上，或者用我额外奖励的那些精粮抵扣也行。”
这话一出，全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白今雨。
就连王大山，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他知道白今雨有本事，但也没想到她会豪横到这种地步。
“咳咳。”老孙头清了清嗓子，有些为难地说道，“今雨丫头啊，这个按理说是不合规矩的。这粮食都是按人头和工分分的，哪有随便换的道理？”
“孙会计，您误会了。”白今雨笑道，“我不是白换。我知道村里精粮少，我也不多要，就把我应得的粗粮，按市面上的差价，换成等值的精粮就行。或者，如果村里有多余的猪肉、鸡蛋什么的，换成那些也行。总之，我就是不想占集体的便宜，也不想浪费粮食。”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还给了大队一个台阶下。
王大山和老孙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他们知道，白今雨这是变相地在给大队送温暖呢。
用那些不值钱的粗粮，换取村里更需要的硬通货，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行！既然今雨丫头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王大山一锤定音，“老孙头，你给她算算，按市价，能换多少精粮，或者猪肉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