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金碧辉煌，檀香袅袅。
皇帝萧彻端坐龙椅之上，看着风尘仆仆却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的弟弟萧炎，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兄长风范与君王关切。
“皇弟戍边劳苦，此番又因何突然星夜兼程回京？可是边境有变？”
皇帝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萧炎突然离境，靖州军务虽有安排，但终究是擅离驻地，这是皇帝心中第一根刺。
萧炎撩袍跪地，姿态恭谨，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
“回禀皇兄，边境暂无大恙，臣弟此番仓促回京，实因……查获一桩惊天密案。”
“此案涉及朝廷重臣、皇亲国戚！干系重大，恐有动摇国本之虞，臣弟不敢擅专，更不敢以密信传递，唯恐途中生变，故亲押关键人证，星夜兼程，面呈圣听！”
“擅离之罪，请皇兄责罚！”
他姿态放得极低，将“擅离”转化为“为国心切、不敢假手他人”的忠心。
同时抛出了“惊天密案”、“重臣皇亲”、“动摇国本”这几个极具分量的词语，瞬间抓住了皇帝最敏感的神经。
皇帝萧彻的眼神骤然一凝，温和的笑容淡了几分。
“哦？竟有此事？人证何在？所涉何人？” 他身体微微前倾，帝王的威压无声弥漫。
萧炎抬头，目光坦荡地与皇帝对视。
“人证乃重伤未愈的玄影司指挥同知，楚临渊！”
“所涉之人……臣弟恳请皇兄，容臣弟亲述，并请屏退左右，此事牵涉太广！”
他首接点出楚临渊的身份，将玄影司内部的“暗桩”问题，以最首接、最具冲击力的方式摆在了皇帝面前。
玄影司的人，亲押着涉及动摇国本大案的人证，这本身就是对玄影司控制力的巨大质疑！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玄影司是他手中最隐秘的刀，刀若生锈甚至反噬，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他深深看了一眼萧炎，缓缓抬手：“都退下！”
大殿内除了隐在暗处的顶级大内侍卫，就只剩下兄弟二人。
“说！” 皇帝的声音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萧炎将事情简明扼要又重点突出地陈述出来。
他刻意强调了楚临渊拼死带回的证据被截留，以及沈巍在玄影司内部埋有暗桩这两点！
皇帝萧彻静静地听着，面上波澜不惊，但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无意识的叩击，暴露了他内心的震动与愤怒。
沈巍！盐铁转运使！位高权重，深得他信任多年！萧远山一案……
那桩疑点重重最终被归结为“流寇劫财”的陈年旧案，竟牵扯出如此真相？
更关键的是，他的玄影司被渗透了！
“楚临渊何在？朕要亲自问他！”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楚临渊重伤未愈，为免途中再生变故，臣弟将其安置在京中的府邸严密保护，随时听候皇兄传召！”
萧炎回答得滴水不漏。他绝不可能轻易将楚临渊交出去，尤其是在玄影司高层有内鬼的情况下！
他需要皇帝亲自下令，并确保提审过程由他或绝对可靠之人掌控。
皇帝盯着萧炎，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心脏，看看里面装的是赤胆忠心，还是别的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道：“皇弟一路辛苦，先回府好生休整。”
“至于楚临渊……待他伤势稍稳，朕自会派人去王府问话。”
“沈巍之事……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可妄动！”
“此事，绝密！”
他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既认可了萧炎带回来的信息重要性，又压下了立刻行动的冲动，更强调“绝密”，意在稳住局面，暗中调查。
萧炎心中了然。
皇帝在权衡，在试探，也在布更大的局。
他叩首：“臣弟遵旨！”
萧炎一路上的寡言少语，首至面圣时也力求简洁精准，这背后是萧炎沉重如山的压力与刻骨的痛苦。
血仇未报，心似油煎，叔父一家的惨死真相如同毒蛇噬心。
他恨不得立刻将沈巍碎尸万段。
但理智告诉他，沈巍盘根错节，没有铁证，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
这份压抑的仇恨，让他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不敢多言，唯恐泄露一丝一毫的失控情绪。
楚临渊带来的信息，核心之一是玄影司高层有沈巍的内应！
这意味着皇帝最信任的机构可能己被污染。
萧炎自己手握重兵，本就是帝王猜忌的对象。
此时他带着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回京，本身就处在风口浪尖。
他必须谨言慎行，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不能给任何人，尤其是皇帝留下“挟密邀功”、“借机生事”的口实。
他一路的沉默，是一种防御，也是等待。
萧炎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分析着楚临渊提供的线索。
最致命的问题是没有首接证据，单凭楚临渊的证词，即使皇帝相信，也难以彻底扳倒沈巍这样的巨头。
沈巍完全可以反诬楚临渊诬陷，甚至将水搅浑，拉更多人下水。
萧炎深知，接下来的重中之重，是寻找新的、无可辩驳的铁证！
从踏入帝京那一刻起，他就进入了最顶级的权力角斗场。
王府内，有柳如烟这个身份不明的侧妃，有对苏小满心怀怨恨的萧明玉，还有那个重伤但心思难测的楚临渊。
王府外，沈巍及其党羽必然疯狂活动，宁王萧煜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落井下石。
皇帝的心思更是深不可测。
萧炎需要寻找那个一击必杀的破局点！
靖王车驾刚从宫中出来不多时，尚未抵达王府。
在通往皇城的必经之道朱雀大街上，被一辆素雅却显贵气的青帷马车拦下。
“靖王殿下留步！” 一个衣着体面、神色恭敬的老仆上前，对着萧炎马车的方向深深一揖。
“我家夫人……镇国公府谢大娘子，恳请王爷拨冗一见。”
车厢内，闭目养神的萧炎骤然睁开眼，锐利的眸光深处掀起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的波澜。
“谢大娘子？”
来人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