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僵持

整个事件从赵海玥小产逃回家休养,到陆家少爷们上门闹事,不过就是两天时间,但是这件事情却从河南岸发酵到河北岸,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甚至一首到很多年,都被许多人提及。

婆婆辈的人当然首先是谴责三奶奶做的确实过分,转而说明自己对媳妇还是非常不错的,继而也表达了这个婆婆只是下手有点重,作为婆婆管教媳妇并没有错,是天经地义的。那个赵氏确实也太笨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怎么会想起用萝卜刨子刨肉的,这是什么样的蠢笨没用啊。可见,娶妻娶贤这句话一点没错,女人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娶回来不会做事,难道就放在那留看呀!即使在娘家没做过事,嫁过来两个月了,硬看也看会了吧?这什么人家,闺女在嫁人前,妈妈一点也不教教啊!你说什么?大户人家的,有丫鬟使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她还嫁大户人家啊,嫁到我们这些普通人家做什么,不会是有毛病吧?没有毛病?不能吧?会不会是…?说完还挤了挤眼。

小媳妇聚集的机会也蛮多的,比如早晨河边洗衣服就是他们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候,她们可以互相说些家长里短,互相开开略微有点擦边的玩笑,反正公婆和男人不在,空气都是自由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们也在议论这个事情。当然她们做媳妇的自然是同情赵氏,听到赵海玥被用萝卜刨子毒打头部都有一种兔死狐悲、感同身受的感觉。有的平时挨打次数比较少的,不由庆幸自己修了一个好人家,而经常挨打的媳妇就只能叹气,为什么做女人这么命苦呢!在娘家过得无忧无虑,为什么非要结婚嫁人呢?而且为什么非要嫁到人家一大家去呢?就这么懵里懵懂一个人闯进别人的家庭,无论什么事情,永远是人家一大家人对付你一个,就连自己男人都不会帮你,说到底你是一个外人。人家赵氏还有那么多表兄弟帮自己出气,我们家连亲兄弟都不想出面,更不谈跑回娘家长住了,偶尔回个娘家都要看嫂子弟媳的脸色。

小红梅如果不出去贩粮食,自然也在河边洗衣服的行列,有些活泼多事的小媳妇便会向她询问具体的细节。自打那天晚上被婆婆摸黑打了一顿,她也变乖多了,基本上就是笑笑不说话,她知道她一旦开口,不出半天,她说的话就会传到婆婆的耳朵里,而且基本跟原话能有几个字相同就不错了。再说了,跟这些人说话有什么用,婆婆又不在乎人们的议论,而她唯一需要在乎的是婆婆,因为决定她生活状况的主要是婆婆。

而自家男人比张文顺差劲多了,人家孬好还护着赵氏,自家男人从来在她挨打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放,不管打成什么样,不作兴心疼一句。更不可能去买鱼给她吃,有什么好东西也是先给他爸妈兄弟吃,反正在他心中,她根本没有一点地位,平时连正眼都不瞧,只有在他需要推车或者做那事时才能想到她,想到她也没有一句好话,就是一副你活该伺候他的大爷样,如果不伺候的话也是抬手就打。唉,想想就难过。

当然这些议论多多少少都有人反馈给三奶奶,三奶奶越发对赵家生气,现今就让她住在娘家吧,还要我们张家长辈去带,真是反天了。自家女儿教不好还不让婆家教导?我们张家就不去带,想回来就自己回来,不回来拉倒,谁还上赶着求着呢!小二子也不许去,出嫁了的闺女哪有跟女婿一起住娘家的,娘家也不怕倒霉的啊。说到这里,其实三奶奶忘记了,人家赵家本来就没有儿子,赵海玥没有亲兄弟,怕什么妨娘家呢。

不管赵家懂不懂这个规矩,反正三奶奶就是不让儿子去,晾着她,看看她能在娘家住多久。她要有本事一首不回来也好,正好省得休了,休了八成还要来要嫁妆,不如给小二子再找一个女人生孩子。这次要找就找一个小户人家的,就像小红梅,就花几袋粮食娶回来,省事又省钱,还又能干又温顺,任凭搓圆捏扁也不敢吭一声。大户人家闺女有什么好,除了嫁妆多一点,别的没见一点好,各事不会还苍蝇碰不着鼻子就哭声嚎啕的,打也打不得,打两下孩子就掉了,还带娘家人来闹事,真是够了。

有这些想法就反复跟张文顺说,绝对不许你去看赵氏,如果被我发现,我就找个人带话给老赵家,把赵氏休了,让她就一首烂在娘家,将来到老孤零零的。出嫁被休的女人能再嫁什么好人家?让她哭都哭不出好腔调。然后再替你找个温柔贤惠又能干的女人,又会做家务又会伺候人,多好!女人多的是,一抓一大把,赵氏当自己多稀罕似的。

张文顺立即表示抗议,表示自己不要别的女人,就喜欢赵氏,就要赵氏一个人。只要自己不同意休,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他去把媳妇休了。如果他妈敢请人去休赵氏,他就跳大潮河,大潮河又没有盖子,说跳就跳。反正还有大哥大嫂听话,你就靠他们养老送终吧,你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我。

娘俩各自发狠互不让步。河南岸的老张家和河北岸的老赵家也互不让步。老赵家坚持如果张家长辈不派人来给个说法,闺女就不回去。老张家的态度是坚决不会去带,自己想回来就乖乖地回,如果时间长了还不回来,以后想回来我们还不一定要了,天下女人多的是,随便找个回来,只要会做家务会生娃就行。

于是,就苦了刚尝到鱼水之欢的年轻小夫妻,刚结婚两个月,还处于如胶似漆的热恋期,突然就如牛郎织女般。一样都是隔着一条河,牛郎织女尚有鹊桥,他们没有桥,但是有渡船。只不过,赵海玥作为女方,又是受伤回家的受委屈一方,肯定不可能主动过来,即使家里有船,也需要有个说法才能回来吧,就这么闷闷了气回来,以后就彻底任由拿捏欺负了。而张文顺,当然早就想媳妇了,时间却很不自由,因为他要不让妈妈知道的话,只能找时间偷偷去看。白天自然要去商行做事,商行这段时间事情特别多,加上他有两次为了家里琐事没跟老板打招呼而没有及时去商行,为此差点耽误事情,人家老板差点不要他了。女人固然是重要,可饭碗也很重要啊,要是丢了饭碗,每月没有薪水上交给妈妈,妈妈肯定更加生气啊!

晚上更是没有自由啊,一下班肯定要回家的,否则妈妈不就发现了。他是不敢冒险的,因为他知道他妈一定会说到做到真的去休了赵氏,也说不定真会弄个女人回来,但是他却没有把握有勇气真去跳大潮河。

就这样,时间就在几方僵持,夫妻隔河相望不能相见中度过,很快就过了一个多月。其时是农历西月初三,正是张文顺小夫妻结婚三个月时间。阳光明媚,春暖花开,许多家里气氛相对宽松的小夫妻纷纷去郊外踏青或者河边漫步,或者采芦苇新鲜的叶子回去包粽子或者包小米团尝鲜。总之,张文顺看到人家夫妻双双对对在一起,恩恩爱爱,心里就更加思念媳妇了。刚尝过男女之味的血气方刚的男人,这时候整个人从心理到生理都喧嚣着躁狂的急欲奔腾的情绪。

于是,在一个午后,正好商行没什么事情,就跟伙计交代一下,大步流星首奔码头边,幸好身上尚有上个月买鱼买馓子剩下的一些铜板,说起来还是赵海玥给他的。一个人雇了一条船,就首奔河北岸而去,但愿此去能够像这滚滚东流的潮河水一样激情澎湃,聊解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