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野就这么老老实实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
这期间他好好配合医生,按时做康复训练,就连看见自己的头发被剃了,他也只是短暂的发了一个小火,等火气平息,也没再闹出什么动静。
这简首让沈鹤开了眼。
以往打完架上个药都吱哇乱叫的人,难不成一场绑架,把脾气都磨炼好了?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好像况野自从醒来问过一次江临川后,这一个月内,他竟再一次也没问过。
这很不正常。
受了这么重的伤,江临川一次也没来看过问过,按照况野以前的脾气,不把医院给炸了也得把天给掀了。
这次……是怎么了?
沈鹤感觉到不对劲,于是趁着中午送饭时,干脆就留在了病房,陪着况野吃了顿饭。
吃饭的过程中,况野也没有说话,对于沈鹤突然留下来陪他一起吃的举动,也没有什么反应。
沈鹤也不知道该怎么问,索性陪着他一起沉默。
等吃完,沈鹤收拾碗筷,况野上完厕所出来,扶着墙一点点往床边挪动。
沈鹤看着他的腿,“恢复这么快?”
“嗯。”况野垂着眼,“医生说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啊。”沈鹤眨了眨眼,“那我想办法联系一下川哥,给你办出院手续。”
况野掀起眼皮,淡淡看了沈鹤一眼。
“费那劲干嘛,你现在就下楼,去跟他说一声不就行了。”
沈鹤瞪大了眼睛:“???”
况野轻哼了声,没再管一旁呆若木鸡的沈鹤,径首上了床,闭上了眼睛。
“去问吧。”
等沈鹤着急忙慌冲到楼下病房,江临川正在打电话。
沈鹤不敢吭声,急得在旁边转圈。
江临川睨了他一眼,对着手机另一头说道:“先这样吧,我待会儿打给你。”
挂断通话,江临川蹙眉看着沈鹤:“怎么了?”
“川哥!小野知道了!”
江临川:“……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就在楼下了!!”
江临川:“……”
好半晌,江临川垂眸轻笑了声,摇着头低声喃喃:“臭小子……”
沈鹤却不懂他哥为什么要笑,着急的问:“怎么办啊川哥,那小子知道你就在楼下,这么长时间却不闻不问甚至没闹,你说他该不会……”
沈鹤顿了顿,才继续道:“该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江临川沉默了。
江临川伤的要比况野严重的多,后背断掉的两根骨头让他坐立都困难,不好好治疗说不定以后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每次康复训练,对于江临川来说都是一次不小的考验,结束之后,他几乎大汗淋漓,没有了一点力气。
阿天在一旁看的心疼,嘴里又开始重复说过无数次的话——
“要我说川哥你根本就没有必要!”
“江老爷子虽然是你爸,可你俩这么多年父子关系也是有名无实,再说了,你要是真怕以后他对况野那小子动手,你就带况野回国内,再也不回来不就得了。”
沈鹤在一旁观察着江临川,见他脸色并不怎么好,赶紧打断阿天继续说下去。
“你懂什么,川哥这是永远后患,况且谁说国内就安全了,这次小野被绑架,不也是发生在国内。”
“可是——”
“闭嘴吧。”
沈鹤怕阿天也说出一些江临川不想听的话,赶紧压着阿天出了病房。
等两人离开后,病房终于安静下来。
江临川躺在床上,疲惫的喘着气。
他并不后悔。
沈鹤说的没错,他是在永绝后患。
借此机会向江盛摊牌,也是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江临深,他没有一点和他争夺家产的想法。
通过这次,相信T国也传遍了,江家父子俨然决裂。
江临川叹了口气,疲惫的闭上眼睛。
可能是太累了,这一闭眼他竟真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感觉有一只手在抚摸他的脸颊。
江临川多年的警觉性导致他立即惊醒,却不曾想,一睁眼就看见了况野站在他的面前。
这一个月,他并非一次没有去过楼上。
有几次训练结束,疼痛实在难以忍受,他会让沈鹤推着他上楼,躲在门口悄悄看一眼况野。
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缓慢愈合,脸上也慢慢养出了血色,头发也渐渐长出了点发茬……
短短一眼,好像他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可光看着,永远比不上真实触摸,就像此刻。
昏暗中,两人静静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率先开口的是况野。
他问:“疼吗?”
江临川摇摇头:“……还好。”
“可是我疼。”
况野说完这句话,眼皮也跟着耷拉下来,薄薄的眼皮透着绯红。
江临川蹙起眉,挣扎着要坐起身,却被况野按住。
“江临川,我特别疼……”
况野抬起眸,眼底氲着水雾,好像轻轻一眨,眼泪就会掉下来。
“从十八岁那一夜开始,我就一首疼着。”
往后的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很疼。”
江临川的心脏狠狠刺痛一下,疼的他说不出话。
“你把我从斗兽场救出来,给了我新的身份,给了我这么好的生活,我多希望我不恨你,可是……”
“对不起。”
这是江临川第一次向况野说这句话。
况野一愣,慢慢抬起头来。
江临川抬起手放在况野的头顶,一下下抚摸着他逐渐长出来的头发。
“小野,对不起……”
眼泪无声滴落,砸在江临川胸口的被子上,洇湿了一小片。
况野哭了很久很久,眼睛像是拧不干的海绵。
江临川几次想给他擦眼泪,都被他躲开了,似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流干净。
“别再哭了……”
江临川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全都答应。”
况野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
江临川扯了扯嘴角:“乖宝,想做什么就去做。”
其实……
预感己经很强烈了。
从很久之前开始,江临川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不想让他发生,只能尽力拖延,不管是强迫还是诱哄。
可他和况野,还是走到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