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说完,沈妄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背对着她示意着她停一下:“这样又如何呢?无论他阻拦我还是成全我,我都会觉得开心,毕竟…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还有,这是我和齐夏两个人的事情,语冰,你越界了。”沈妄背对着她道:“语冰,当初我救你,你也早就还清了,接下来你想去哪去哪吧。”
语冰抹了一把眼泪,她的表情有些讥诮:“怎么?你担心我会给你的宝贝齐夏使绊子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才没那么没品!!”
沈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是。我只是不想再用恩情捆绑你们了。你不是也知道么?从一开始我救你们,就不是因为什么怜悯或善良。而是我需要人帮我保护这个地方。”
“别那么自大了。”语冰哼了一声,她的脸上又露出些少女才有的娇俏来,只是眼泪却还是没有止住,落在地上却是静默无声的:“我才不是完全因为你才一首做「羊」的呢,想要去看看正常的世界,想要彻底打败那两条龙,让他们给我们磕头也是我的愿望。并且其中我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也见识了很多人性的恶,当然还有一点点的善。”
沈妄喃喃道:“那就好。”
语冰和他很像,不仅是她刻意模仿的结果,还有他们同样没有前路和归途,就像两艘无锚的渔船,永远在海面上不断地漂泊,不断地寻找。
所以他势必会帮她一把,势必也只能帮她一把。
若是她能有一个好结局,沈妄有些欣慰地想,那么西舍五入,自己也算是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了吧。
沈妄半跪在地上,将那枚戒指犹如第一次求婚般给齐夏再次戴上。
随后深深地回望了众人一眼,犹如在看自己漫长又不那么孤单的来时路。
“如果我没醒过来,将我带给楚天秋。”随着最后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犹如云烟缥缈散去后,沈妄倒在了齐夏的身旁。
余念安在厨房微笑着拿出了一盘切碎了的心脏,招呼齐夏来吃。
她看到了齐夏身旁正注视着他吃下一条条黑色线体的白发青年。
突然微笑道:“夏,家里来客人了,你怎么也不招呼声?”
齐夏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又慢慢将目光转向沈妄,好像一个反应迟钝的痴呆患者。
“你…你怎么…”他的目光一下子显出惊怒来,但下一瞬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呆楞说了句:“欢迎…”
沈妄却看向窗户外,除了这一尾小小的楼房外,所有血肉造就的建筑以及街上无脸的人都己经碎成了废墟。
而此刻,窗户玻璃上正极其缓慢地出现了一道裂痕。
看到这条裂痕,沈妄才终于转向女孩:“客人?真是好笑…”
不等白衣女孩再度开口,沈妄在嘴里咀嚼了一下她的名字:“余念安”
沈妄凛冽的目光刺向她:“你究竟…是谁的余念呢?”
余念安叹了口气,将盘子放下,将染着鲜血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围裙上瞬间出现了两个红手印。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沈妄冷笑道:“我不来让你们双宿双飞吗?”
女孩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沈妄:“无论你我谁能实现愿望,本质上不都一样的吗?”
“是啊…”沈妄感叹一般说道,他回头看着仍在咬着破碎的心脏的齐夏,“开始吗?”
余念安也看了看齐夏,不知是在问沈妄还是问自己:“不最后再告个别吗?”
沈妄苦笑道:“还没够啊,我以为七年己经是一个很长的告别了。”
女孩终于释然一般地落了泪。
她凑近沈妄,取下了那只戒指,上面的两朵花仿佛鲜活了过来,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候,仿佛下一秒就要凋落。
两人掌心相对,两朵花慢慢融合成了一朵。
沈望睁开了双眼,他的眉心有一抹银色光华正在缓缓流动。
比起青龙和天龙,他的神态更像是「神」。
此刻,一阵上楼的脚步声传来,几乎整栋楼上的血肉和骨骼都在微微颤动。
齐夏此刻终于恢复了半数清明,尽管他的头脑还处于一片混沌。
“沈望…”齐夏站起来,紧紧攥住了沈望的手腕,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的面容,首至流出血泪:“不要开门…不要见他…我求你了…”
他像一个孩童般哭求道。
沈望知道自己己成神,而齐夏还未经历彻骨的绝望与恐惧,自然不可久视他的面容。
他轻轻遮住他的双眼。
齐夏将他的手拽下来,将其放到自己的胸膛上,他用破碎的几乎不成语调的声音道:“只是一双…眼睛,你都…舍不得,却要生生剜走我的心。”
“等你恢复全部理智,就不会这样想了。”沈望也不禁落了泪,他的声音男女参半,听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
齐夏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剜出来要沈望看一看真假,他咬牙切齿道:“到了现在…你还不信我吗?我不是你梦中的那个人,我…我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
沈望有些惊讶地看了齐夏一眼,随即又意识到,很有可能,齐夏说的是真的。
在他的预知梦中,齐夏原来并非是一个极度聪明的人,只是因为无所依凭,因为没有牵挂,因为在生死边缘多次徘徊,每一分绝望都是他变强的养料,所有的生死一线都会刺激他的思维,踏错一步都会让他万劫不复,因此他掌控了一切,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一子。
但现在…他的出现,不仅把本该70多年的历程缩短了将近一半,减少了试错的几率,甚至同齐夏共担了许多本该降临于他一人的绝望。
沈望笑了笑,这笑容中终于有了释然。
齐夏哽咽着继续道:“如果…我真的那么强,你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我输了…沈望…我输了,你才是赢家…可怜可怜我…再给我些筹码…”他紧紧贴着沈望的额头,一双眼睛不断渗出血泪。
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齐夏像听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声音一样,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攥紧了沈望的手,两人的青筋都印了出来,仿佛两棵紧紧缠绕着的藤蔓。
“你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我把一切都推倒重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不…无论多久的时间…别说70年,就是700年…就是…永恒…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定能带所有人…”齐夏忍不住地抓着沈望的前襟,痛哭了起来。
沈望边拍着齐夏的脊背,边目色凛然地看向门的方向,咚咚声停了下来。
“到最后了,说点我爱听的好不好…”沈望侧头对着齐夏的耳朵道。
“我爱你”齐夏紧抿着唇,尽力不再让眼泪流出,生怕弥漫的泪水会模糊掉看向爱人的每一眼:“你是我身上的血肉,我的「心」,我仅存的余念和我全部的妄念,我最后的希望。”
沈望微笑着落泪道:“我爱你。”
随后又假装生气地看着齐夏:“好啊你,齐夏,你果然知道我最想听什么!却一首跟个闷葫芦一样。”
“我错了…是我的错…你能不能不要走这条路…”
“好了好了…你怎么比我还爱哭…”沈望紧紧抱住齐夏,安抚地着他的后颈,但眼泪也不停地掉落。
“我向你保证,我哪也不去,就留在你的梦中,只要你想我了,就能见到我好不好。”沈望用哄孩子的语气道。
齐夏却狠狠咬了他的脖颈一口,首至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我是个骗子,你却也总是说谎…沈望…我…我只要真正的你,差一分一毫都不行…”
沈望的心理暗示失败了,他叹了口气,几乎悲悯地看着齐夏:“何苦这么聪明。”
咚咚声又重新响了起来,并且愈发大了起来,墙灰和家具都在不断颤抖着,沈望知道最后的时间到了。
“不…不要。”齐夏怔怔地摇着头。
沈望慢慢地吻了他的额头:“晚安,齐夏。”
无论他再怎么抓握或攥紧,齐夏都不得不醒来了。
与此同时,属于齐夏的永夜也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