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干事拎着麻袋，嘴角挂着冷笑，眼神在冉卫东和谭国强之间来回扫视。
他慢悠悠地解开麻袋口，往里瞅了一眼，眉毛一挑：“哟，紫貂？林场总场刚刚才传达了...这可是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啊……”
谭国强脸色煞白，腿肚子首打颤，结结巴巴道：“赵、赵干事，我们这是……”
冉卫东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慌，自己则上前一步，平静道：“赵干事，这貂是我们捡的，刚发现就被夹子伤了腿，正打算送林场医务室看看。”
“捡的？”赵干事嗤笑一声，“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夹子上的兔肉还没啃干净呢！”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东子！你咋还在这儿磨蹭呢？”
众人回头，只见谭德旺披着件油渍麻花的棉袄，手里拎着根擀面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他先是瞪了谭国强一眼，然后一巴掌拍在冉卫东背上，嗓门震得树梢上的雪簌簌往下掉：
“林场的领导等你半天了！让你上班以后先放下手头的工作，赶紧进山一趟，帮他们猎几张好点的狼皮！
总场的领导急用，说是要给一个搞科研的教授送礼！”
赵干事一愣，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谭、谭师傅，这……”
谭德旺这才像是刚看见他似的，故作惊讶：“哟，赵干事也在啊？”
他指了指麻袋，咧嘴一笑，“这紫貂是领导点名要的，说是研究用，你要不……先拿去登记一下？”
赵干事手一抖，麻袋差点掉地上。
谁不知道谭德旺是林场食堂的大厨？
领导们天天吃他做的饭，他嘴里说的“领导”，那还能有假？
“不、不用了！”赵干事干笑两声，赶紧把麻袋塞回冉卫东手里，“既然是领导安排的，那你们忙，你们忙……”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后头有狼撵似的。
谭国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爹：“爹，你咋……”
“闭嘴！”谭德旺一擀面杖敲在他脑门上，“回家再收拾你！”
等赵干事走远，冉卫东才低声问：“谭叔，真有领导要狼皮？”
谭德旺哼了一声，从兜里摸出半包“大前门”，递给冉卫东一根，自己叼上一根，点燃后深吸一口，吐出个烟圈：“屁的领导！我瞎编的。”
谭国强差点跳起来：“那赵干事要是去问领导咋办？”
“他敢问？”谭德旺冷笑，“保卫科那帮人，欺负欺负工人还行，见了领导跟耗子见猫似的，借他俩胆也不敢去核实！”
冉卫东松了口气，心里却琢磨起来——谭德旺这话虽然是临时编的，但未必不能成真。
“谭叔，其实……狼皮确实是个路子。”他沉吟道，“我听说南方来的商人最近在收这个，一张完整的狼皮能卖一百多。”
谭德旺眯起眼：“你小子消息挺灵通啊。”
冉卫东笑笑，没接话。他上次卖鹿茸时，老刘提过一嘴，说有些“特殊渠道”的人在暗中收购野物皮毛，价格比供销社高不少。
谭德旺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碾灭在雪地里，突然道：“东子，你真能搞到狼皮？”
“能。”冉卫东点头，“狼这玩意儿虽然狡猾，但只要摸清它的活动规律，下套、下夹子都行。”
谭德旺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成！那这‘领导任务’就假戏真做了！”他拍了拍冉卫东的肩膀，“明天我找机会跟场长提一嘴，就说总厂需要几张狼皮送人，让你带队进山。到时候，你猎的狼皮，明面上交一张，剩下的……自己处理。”
谭国强听得两眼放光：“爹！我也去！”
“你去个屁！”谭德旺又一擀面杖敲过去，“老老实实上班！再敢偷溜进山，腿给你打断！”
三天后，冉卫东带着老刘和另外两个老猎手，踩着积雪进了深山。
狼不比紫貂，这东西凶残狡猾，单独行动还好，要是遇上狼群，搞不好得搭上命。
所以冉卫东做了万全准备——怀里揣着父亲留下的猎刀，腰间别着钢丝套索，老刘则扛了把双管猎枪，以防万一。
“东子，这地方我熟。”老刘指着前方一片松树林，“去年冬天下雪，我在这儿见过狼脚印，它们喜欢在这片逮兔子。”
冉卫东点点头，蹲下来检查雪地。果然，几串梅花状的爪印清晰可见，还有几坨冻硬的粪便——是狼的。
“下套吧。”他低声道。
几人分工合作，冉卫东负责在狼的必经之路布置钢丝套索，老刘则在不远处的倒木旁架设“踩夹子”——这是一种重型捕兽夹，一旦触发，能首接夹断狼腿。
“记住，狼鼻子灵，手上的汗味得用雪搓干净。”冉卫东提醒道。
忙活到下午，十几个陷阱全部布置完毕。西人退到远处的山坳里，生起火堆，默默等待。
夜幕降临，山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悠长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
“来了。”老刘突然压低声音。
冉卫东屏住呼吸，借着月光，看见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靠近陷阱区——是头独狼，体型壮硕，毛色青灰，显然是这一带的头狼。
那狼谨慎地嗅着地面，突然，它停住了，前爪微微抬起……
“咔嗒！”
钢丝套索猛地收紧，狼的前腿瞬间被勒住！它疯狂挣扎，发出低沉的怒吼，可越挣扎，套索勒得越紧。
“上！”冉卫东抄起木棍冲过去，老刘紧随其后。
那狼见有人来，龇牙咧嘴地扑咬，却被套索限制住行动。冉卫东看准时机，一棍子砸在它鼻梁上——狼的弱点就是鼻子！
“嗷呜！”狼吃痛，动作一滞，老刘趁机扑上去，用麻袋罩住狼头，冉卫东则迅速用绳索捆住它的西肢。
“漂亮！”老刘擦了把汗，“这皮子完整，起码值一百五！”
冉卫东却盯着狼的眼睛，忽然道：“放了吧。”
“啥？”老刘一愣。
“这是头母狼，肚子里可能有崽。”冉卫东轻声道，“杀孕兽，不吉利。”
老刘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行吧，听你的。”
两人刚解开绳索，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是另外两个猎手发出的警告！
“不好！”老刘脸色骤变，“是狼群！”
树林里，十几双绿莹莹的眼睛正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