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的力量◎
亚兽人黎跟在队伍后, 时不时抬头悄悄打量。
这越是瞧,黎脚下的步伐越是稳当,也越明白大祭司先前对他们说的话。
别看那几位穿着珍贵的鲛纱, 身边前呼后拥, 恨不得有一百个人跟着伺候,彰显他们不凡的身份地位。
可下了车, 进了院,这些人与他们第一次来祭司府没有什么不同。
不, 黎在心中暗道, 这些人指不定还不如他们呢。
尤其是那些兽神之城的侍从和仆从, 黎不知道后世有句话叫“狗眼看人低”,但他却觉出来了,这些侍从和仆从,刚开始真是恨不得抬着下巴走路,根本不用正眼瞧人。
可现在再看看, 才进门都还没走到正院厅堂呢, 这些人是步子也乱了,眼睛也直了。
巨大的石雕影壁让他们注目, 木头做的拱桥让他们无处下脚,就连放置在墙角,用来储水的小莲花水缸都成了景观......
这些人现在还仰着脖子呢,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为了用眼角风扫人, 而是半张嘴巴伸长脖子看向头顶的雕刻。
众人此时经过的, 是湖边的抄手游廊。
要说这长长的回廊, 兽神之城还真不是没有, 甚至他们还有用鸟骨做成的回廊,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 他们才愈发觉得黑耀的建筑精致,甚至可以说精致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只回廊下雕刻的花纹云纹,就是他们在兽神之城从未见到过的,怕是圣城山之巅的圣殿,都没有如此精致的雕刻,更不用说那些如缩小版鸟兽的木雕,乍一眼望过去,竟如真的一般,直让人担心他们会不会飞跑出去。
而最要命的是,这些精美的雕刻竟没一个放在显眼的位置供人观赏,反而要么刻在头顶的木梁上,要么立在屋顶屋檐上,行人若是不抬头根本注意不到。
以兽人们恨不得将战利品全部挂在身上的习性,他们很难理解祭司府这低调的奢华,可不理解不耽误他们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黑耀之城祭司的富有,绝不是他们能想象到的。
一个兽神之城的侍从看得太过专注,没注意脚下,差点将自己绊倒。
黎眼疾手快地将他扶起。
“多谢,多谢。”
侍从对黎连声道谢,在黎微微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后,那侍从还回头打量着黎,当然,之前在城主府门口的趾高气昂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示好的小心翼翼。
可比起这侍从,黎的改变更大,他的腰板挺得更直,步伐更加从容,仿佛之前紧张到打嗝的根本不是他。
大祭司说得没错,来祭司府的不过就是一群客人,要说紧张,说不定客人们才更紧张呢,他们只要用心接待客人就好,完全不需要有多余的担心。
队伍后头的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最前头的瑕夫人几人。
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过了一开始的震惊劲儿,几人很快便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
昭向外探出半个身子,轻轻晃了晃挂起来的竹帘,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东西是这样用的。”
随着各城通商,黑耀的货物已经传至大半兽人大陆,不知不觉间,黑耀已经成为了流行的象征。
兽人们平日使用的器具,只要加上一句这是黑耀的货物,所有人都得多看上几眼。
本着不管买了上不上当,但落后一定吃亏的信念,崧芜商队现在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在交易街上看到了新货品,不管认不认识,更能不能用得上,反正买就对了,将它们带回城,大巫自有安排。
这就导致昭的住处,堆满了稀奇古怪不知道用处的小玩意,这细竹篾编成的一侧还带着细绳的帘子就是其中一个。
用绳子绑起来的竹帘,用来铺床太咯人,用来铺地面又太薄,昭研究半天也没弄明白,最后只能卷吧卷吧塞到一边。
今天一见,才知道这玩意儿原来是挂在窗户上的,而那原本看起来很是碍事的绳子,则是用来调节帘子高度的。
瑕夫人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帘子,也觉得巧妙得很:“黑耀做出来的东西,果然没有不好用的。”
祁白笑道:“都是闲着没事瞎琢磨出来的。”
瑕夫人笑着摇头,就知道这巧妙的玩意儿又是祁白想出来的,要她说,谁闲下来不爱琢磨,可哪个人也没有祁白“瞎琢磨”出来的东西有用。
别的不说,就看祭司府众人穿着的上下分开的衣服,她瞅着怎么就那么方便好看呢,趁着在这住着的这段时间,她得多买些布料,让黑耀的师傅多做些新鲜款式。
嗯,回头给自家那倔脾气的伴侣也捎一些。
亚兽人们聊着吃穿用度,时不时传出几声笑声,角兽人这边就沉闷多了。
“听说黑耀在北荒东夷和草原建了三座城。”
“是,”狼泽大大方方承认,“这些天下面三座城池的兽人恰巧回城复命,神司有兴趣,可以见一见他们。”
不像神殿那样敝帚自珍,从不将城池的建设与世人展露,黑耀从建城之初,便调集了周边领地的所有力量,根本不在乎其他兽人的目光。
更不用说,几座城池的建立,本就是为了辐射更大的商业版图,大家正等着顾客上门交易呢,打广告都来不及,哪里会遮遮掩掩。
这不是盲目自信,在神殿中城都只有一万多人的兽人大陆上,黑耀动辄几万十几万人的城池,简直是庞然大物的存在,除非中央神殿亲自出手,否则根本没人能撼动黑耀的城池。
狼泽相信,见识过黑耀武器的木迦和豹奚,只要还有理智,就不会与黑耀硬碰硬,毕竟即便他们破釜沉舟地攻下一座城池,黑耀还有更多援军在后,真到那时,狼泽和祁白可不会像在彦阿时那般手下留情。
这也是祁白和狼泽接待豹奚几人的目的之一,只有让他们近距离感受到黑耀的强大,黑耀在外的城池才更安全。
骆束凑过来说道:“听闻大神司大人最近一年派出去不少使者,想来用不了多久,兽神之城也会多出许多城池,到时候别说三座,就是三十座也不是难事。”
豹奚眼角跳了跳,怀疑骆束是在找茬。
明眼人都知道神殿督建的城池,与黑耀相比,不论规模和质量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说句不好听的,黑耀一座巨型城池,轻轻松松就能碾压神殿的十几座下城,骆束拿城池数量说事,简直像是在阴阳怪气。
最重要的是,豹奚心里明镜似的,神殿为什么不继续走神秘路线,为什么要放下身段联络那些几百人的小部落,还不都是因为黑耀闹的。
当初神殿与黑耀达成约定,双方领地内的流民可以自由迁徙,彼时谁也没有把这个约定当回事。
受灾的流民失去了原本的领地,他们到处流浪迁徙势必会造成混乱,黑耀愿意接手这些大麻烦,神殿中的许多人求之不得。
可问题是,流民不流民的,根本没有绝对的判断标准。
卷起兽皮带上肉干,只要能狠下心离开领地,人人都可以成为流民。
往黑耀涌去的,早就不止那些失去领地的兽人,就连生活在神殿领地内的富足部落,也起了投靠黑耀的想法,越是靠近黑耀和神殿的边境,这个现象就越是明显。
不是神殿不想把城池建大,把这些部落全部吸纳进去,可事实摆在这里,以兽人们的采集狩猎习惯,城池达到一定规模,如果没有下层势力进贡,根本维持不下去。
去黑耀做城池兽人,还是在神殿受上层剥削,只要有点脑子的兽人,都能分辨清楚。
神殿若是再不做些什么,这样下去,再过几年神殿边境都要成为无人区了。
骆束被豹奚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如果他知道豹奚的想法,一定会为自己喊冤。
真的冤枉,他可一点没有阴阳怪气,他真心希望神殿能多一些城池。
对于赚差价的中间商骆束来说,上层货源充足下层不愁销路,就是最理想的状态,神殿多建立一些城池,他就能多一些大买家,怎么算都是好事一件。
至于黑耀和神殿的关系,咳,只要别打起来就行,稍微紧张点也不是坏事,这样才更便宜他做生意不是。
脚下踏着青砖小路,周围尽是奇特景观,众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正院。
“爸爸!”
祁白才引着众人进入正厅,让薮简把吃食端上来,一转身,就见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炮弹,嗖地飞了过来。
祁白蹲下身抱住小狼耀,好险没被幼崽直接撞倒。
小狼耀虽然已经不是婴儿时期胖的能掐出窝来的样子,可依旧是个实心的,这么不收劲地冲过来,一般人还真是接不住。
不远处,被黛抱在怀里的小角兽人,默默把头扭到一边。
哥哥太丑了,看一会儿都觉得眼睛疼。
黛轻笑一声,拍拍幼崽的后背:“你爸爸在等你呢。”
“唔。”见糊弄不过去,小崽子才双手双脚往下磨蹭。
这慢腾腾的动作,看得祁白直想笑。
两个幼崽虽然只差了一岁多,可性格却南辕北辙。
小狼耀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每天上蹿下跳拽都拽不住,一个不留神就能把家拆了。
跟哥哥完全相反,小豹霜只要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要是有个软和的垫子,小崽子能趴在那二十四小时不挪窝。
祁白拉住小豹霜的小手,低头对俩幼崽道:“黛老师把你们送回家,还不快谢谢老师。”
众人到祭司府的时候,小狼耀和小豹霜还在上幼儿园呢,担心发生了什么事情,黛这才亲自将幼崽送了回来。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正好你过来,我就顺便跟你请个假,这几天家里有客人,祁耀和祁霜先留在家中,过几天再让他们去上课。”
祁白没说具体几天,总归今天让两个孩子先露一面,后头看看孩子们能不能玩到一块儿再做定夺。
至于为什么今天还让小狼耀和小豹霜去上学,主要是祁白压根没想到木迦豹奚和寂昭,会将孩子带到正院来。
在兽人大陆上养育幼崽实在不易,许多兽人都保留了一些兽类习性,比如说在孩子没长成之前,能放在窝里的尽量不叼出来,既是避免他们成为野兽的目标,同时也是在防备同类。
黑耀是这么多年习惯了。
想当初刚到黑山的时候,大家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自己带孩子哪有将孩子集中起来看顾方便,最重要的是,黑山族人们一条心,彼此都是最信任的同伴,自然放心让幼崽出门玩儿。
再后来,黑山部落成为黑耀之城,城中的医院专门设立了产科,学院中也有了专门供幼崽学习玩耍的幼儿园,最重要的是城中治安安定,族人们很是放心将幼崽带出门,甚至觉得,小孩子们打打闹闹才有趣呢。
可在黑耀见怪不怪的事情,对外城兽人来说却可能是无法接受的。
比如猫白在的风豹部落,亚兽人们冬天生了幼崽,除非实在没食物吃,否则便会将幼崽一直藏在窝里,一直到开春才会带出来。这主要也是穷闹的,若是食物充足,相信大部分兽人都会选择将幼崽养到可以随意变成兽形时,可现实却是,哪怕让幼崽在路边刨点野菜虫子,稍微甜甜肚子也比一直饿着强。
换到城池,祁白猜测这一情况更严重,至少他在黑耀外的城池中,几乎没怎么见过十岁之下的幼崽,越是地位高的幼崽越是如此,到了大神司之子这样的身份,想必会被藏得更严实。
所以一开始,听闻寂昭和木迦豹奚都带来了幼崽,祁白对他们是有些刮目相看的。
兽人大陆不是蓝星,这里的野外没有名胜古迹只有凶兽猛兽,相应地,这时候带幼崽出门也不叫旅游,而叫历练。
能带这么小的幼崽出门历练,可见他们四人都是有魄力的。
因此,祁白等在正门口的时候,便特意注意了四人的车厢,见他们没让幼崽回避,才让人去幼儿园将小狼耀和小豹霜接回来。
“好,我回去跟猪朱说一声,”黛弯腰,“小耀儿和小霜儿真厉害,都能帮母父和父亲的忙了呢。”
“嗯!能帮忙!”
小耀儿的声音别提多清脆,连小霜儿的眼睛都瞬间变得亮晶晶。
小孩子才怪呢,每天去幼儿园跟小朋友们亲得不行,玩得那叫一个乐不思蜀,可只要能在别人上课的时候接走,然后告诉他们,爸爸给你们请了假,这几天你们都不用去上课,一个个又能美得鼻涕泡都冒出来。
祁白也上过学,两个小崽子的这点小心思可瞒不过他,小豹霜这时候估计连猫哪儿睡觉都想好了。
看破不说破,才是好朋友,正好这时候薮简拿着食盒出来,祁白揉揉两小只的脑袋,接过食盒递给黛:“这是我今天新做的点心,带回去尝尝。”
黛摆摆手,不过顺手送下孩子,怎么还能拿祁白的东西。
“好啊,现在当了老师,还嫌弃我做的吃食了。”祁白佯怒道,“而且这可不只是给你的,里头还有猪朱和笠的呢。”
黛扑哧一声笑出声,连忙接过食盒:“豹白哥哥做的食物才好吃,那我就替猪朱和笠接着啦。”
看着黛轻快的背影,祁白笑着摇摇头。
每每这个时候,祁白便不得不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在阿莫部落时瘦弱的小姑娘,一眨眼都能独当一面了。
回头看看穿着嫩绿色短袖,戴着红花的大儿子,祁白哭笑不得。
“你这花哪来的?”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
小狼耀听不出好赖,还以为爸爸也觉得好看,美滋滋地捧着脸:“太爷爷给的。”
好嘛,祁白扶额,果然是羊罗爷爷,羊罗爷爷这些天也很忙,就这样还能抽出空去幼儿园给幼崽送小玩意儿。
“太爷爷还给妹妹呢,妹妹不要。”
小豹霜后退一步:“我是角兽人,角兽人不用戴。”
瞅给孩子吓得。
“咱想戴就戴,不想戴就不戴,”祁白一手牵一个娃,“我们家里来了好多小伙伴呢,爸爸带你们去找他们玩。”
祁白在外面没有耽搁太久,再次领着幼崽进屋的时候,众人也不过才刚刚落座。
骆束来黑耀这么多次,这还是头一回被正式宴请,说正式宴请可能也不太准确,这顶多算是祁白和狼泽招待他们的家宴。
只黑耀祭司府简单的家宴,也与兽人大陆的别处不同。
宽敞明亮的厅堂之内,不见烤架和炭火,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如此热的天,在外将食物做好,最后再呈上来也是一样,可厅堂中的摆设,又让骆束看了个新鲜。
只见厅堂内正摆放着四张长食桌,每张食桌之后,都放着雕花木椅。
也不知道黑耀如何处理的这些木料,这木桌和木椅远看光滑柔亮,上手去摸,触感竟比皮肤还要细腻。
而桌椅的摆设,更是暗含了讲究。
就比如说主桌左手边的长桌,桌后共有两大一小三把椅子,其中小一些椅子的椅腿更长,座面更高,一看就是专门为幼崽设计的,不用说,这位置肯定是预留给木迦豹奚一家子的。
而主桌右手边的两张长桌,其中一张桌子后有四把椅子,一把后面只有两把椅子,看来这里就是祁白为他和瑕夫人准备的。
兽人们习惯了席地或用小几吃饭,就算在黑耀,骆束多见的也是炕桌方桌和圆桌,还真没见过分餐用的高凳和高桌。
骆束靠在椅背上,悠哉地敲了敲扶手,竟生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然而等准备好的食物上桌,骆束才终于明白宴席与他平时蹭饭时的区别了。
骆束喝下一大碗汤,摸摸嘴道:“豹白,你这儿果然还有更好吃的,这汤我以前就没喝过。”
薮简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小城主这话说得太早,接下来您可瞧好吧。
这么想着,薮简手轻轻向前挥了挥。
四个推着小木车的厨师走了进来,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几个端着食案的兽人。
他们走到众人身侧,将食案中的小碟子在长桌上一一摆好。
待几人退去,四位厨师同时将小推车上的盖子打开,的香气瞬间飘满整座厅堂。
“这是......凫鸭?”
看着色泽红润的表皮,寂有些迟疑的问道。
“是凫鸭,”祁白道,“这是用黑耀特制炉子做成的烤凫鸭,我们为此做了一些新吃法,跟一般的烤肉味道很是不同,幼崽们应该会喜欢。”
这一道烤鸭,可谓祁白的得意之作。
这可不是刷上油直接放进烤炉中烤出来的,这里的每只凫鸭进烤炉之前,都要经过开水烫皮,蜂蜜水挂色,晾干后在凫鸭肚中放入果子,最后再在众人入院子之前开火现烤,只为保证此时推出来的烤鸭,维持着外脆里嫩的最佳口感。
别看只是寥寥几句话,要做好这一道烤鸭,要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备料,更不用说为了这一口熟悉的味道,祁白在这之前已经不知道霍霍了多少只凫鸭。
祁白话音落下,四个身穿白色木花衣的厨师,同时从推车上抽出长刀。
豹奚目光瞬间锐利,时刻注意这四人的动作。
四人却毫无所觉,动作自然地将长刀挥向凫鸭。
而骆束这时候,也终于明白了祁白这座位安排的用意。
单独分开的座次,更方便厨师将切好的食材端到众人面前,无需争抢也无需过多等待。
骆束悄悄咽了咽口水,就见第一个端上桌的,不是肉食,而是一盘金黄的油皮。
小狼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坐在右手边的小狮栀说上了话,烤鸭皮一上桌,小家伙便赶紧提醒小伙伴:“这个最好吃,多吃这个皮。”
昭觉得十分有趣,小家伙偷偷摸摸的样子有趣,说的话也很有趣。
兽人们吃东西都爱吃肉,他还鲜少听说有人喜欢吃皮的。
闻言,昭故意当着小狼耀的面,拿了一块酥皮放入嘴中。
只这一口,直接让昭眯起了眼睛。
香,这是昭的第一反应,下一刻,烤鸭皮便直接在嘴中化开,等昭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块烤鸭皮已经滑进了喉咙。
小狼耀对小狮栀摇头:“我们可不要这么吃,这个得蘸糖才好吃呢。”
小狮栀听没听懂不知道,昭却一点儿没客气地按照小家伙的提醒,在摆在桌子上的小碟子中找到了糖。
糖的甜味不仅没有覆盖油脂的香味,反而让凫鸭皮多了一丝清凉,原本吃上几块就会腻的烤鸭皮,此时昭觉得再吃上半盘也不碍事。
“嗯,”昭满意点点头,“不错。”
别说,小家伙还挺会吃,这凫鸭的脆皮比他们用火烤出来的野兽皮好吃多了。
小狼耀有些着急,这个大人怎么回事,他明明为了让妹妹吃的,怎么妹妹没吃上,全让这个人给吃了。
然而,当小家伙抬起头,看清带笑看着他的昭,眼中的愤愤瞬间消散,带着大红花的小绿人,笑得比头顶的花还灿烂:“叔叔,鸭肉蘸酱,和葱丝瓜丝一起包在饼皮里吃,也好吃呢。”
听到幼崽脆脆的声音,其他桌上的几人也看了过来。
得了,祁白发现,不用自己演示,小崽子看到漂亮妹妹和叔叔,一股脑儿的什么都说了,根本用不着老父亲开口。
这样也好,有了幼崽的童言童语,厅堂内才像是有了家宴的轻松与温馨。
随着厨师们熟练的刀工,一碟碟摆放整齐的鸭肉上桌,众人很快便顾不上其他。
小狮栀终于吃上父亲包好的烤鸭,眼中瞬间蹦出了星星:“好好吃,母父快吃,父亲快吃,哥哥快吃,好好吃呀!”
肉片菜丝与甜面酱完美融合,再加上最外面凉凉的饼皮,从来没吃过这些的小狮栀,美得双腿都晃荡了起来。
“黑耀真好,”小狮栀抱着母父的胳膊,“咱们要一直在黑耀吃好吃的。”
昭对寂挑眉:看看你幼崽,这才几口食物,连家都不想要了。
寂给两个幼崽各递过去一个肉卷,笑呵呵道:“想吃什么都跟父亲说,咱们总能吃得到。”
别看凫鸭一只个头很大,可架不住兽人们的食量更大,四支凫鸭很快便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之后,又有荤素搭配的七道菜,每一道菜肴都配备了不同的碗碟,无论摆盘样式还是味道,都挑不出一丁点儿毛病。
就在众人以为这顿宴席已经足够丰盛,最后一道点心,却让木迦的表情变了几变。
“黑耀怎么会有冰?”
没错,祁白最后为所有人准备的,是一道冰沙。
将煮沸的牛奶放入冰室中冷冻,打成冰沙,再撒上红豆绿豆和水果丁……
炎炎夏日,任谁都无法拒绝这样一碗冰沙。
早就被震惊过的骆束咬着勺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大神司您不知道黑耀有冰?他们这儿一年到头都有冰,您去外面交易街上就能看到,到处都有卖冰的摊贩。”
这......
如此炎热的夏天,怎么能存住冰......
昭和寂将手放在碗边,感受着以往在夏日绝不可能出现的清凉。
咔哒,一直深信不疑的东西,好像突然出现了裂痕,黑耀展现在他们面前的,简直与神迹无异。
正对面,木迦和豹奚对视一眼,脑中同时闪过一个名字,寒玉室。
木迦轻轻搅拌碗中的冰沙,心中是一阵惊骇。
历代大神司才能动用的寒玉室,难道在黑耀也存在?
可骆束说这里人人都能吃上冰,真要保存那么多冰,得需要多大的寒玉室,这怎么可能……
祁白不知道,小小一碗冰沙,竟在众人心中掀起如此大的波澜,毕竟黑耀哪里有什么“神赐”的密室,他们有的只是兽人们一锨锨挖出来的冰室。
因着没有处理好地下水的排放,祁白在城主府挖的冰窖,第一年的出冰率并不算高。
但只要剩下了冰,就证明大方向没有错,至于出现的问题,及时改正就行了,而这其中的困难,比起在夏天吃到冰的滋味,便不值一提了。
几乎没有犹豫,黑耀兽人们立刻决心开挖更多的冰窖,这样他们夏天才能吃到更多冰。
当然了,动辄十几米的冰窖是庞大的工程,没看城主府的冰室都盖了一两个月吗,别忘了还要在冬天凿冰存冰,普通人家根本挖不起。
不过没关系,在黑耀,从来就没有落在地下的商机,这不,城外的大河边上就建起了专门存冰的冰厂。
虽然冰块在黑耀,是大部分族人都能买得起的食物,可放眼整个大陆,依旧是十分珍贵的存在,用来作为招待客人的最后一道菜肴,再合适不过。
许多年之后,众人依旧无法忘记他们在黑耀之城的第一顿宴席,这是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兽人的力量,或许远比他们认知的更强大。
春园。
桌上摆放着丰盛的食物,只是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木迦端起盛着清香酒液的陶杯,眼眸垂了垂:“我们在高山之上,被云层遮盖了视线,若不亲自走一趟,怕是永远不会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
木惟大神司弥留之际,曾不止一次说起中央神殿的故步自封,豹奚知道,木迦这一番话,不仅在感慨黑耀,更是念起了木惟大神司......
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天见到的事情太多,才让木迦多想。
自从木迦成了大神司,豹奚已经很少见到木迦如此感伤,他心脏抽了抽,不知道自己带木迦到黑耀,究竟是对是错。
豹奚伸出手,正想宽慰伴侣几句,门口突然传来侍从的声音。
“大神司大人,昭大巫派人来,问您去不去听风楼。”
“告诉大巫,我这就过去。”
说着利落站起身,再望去,木迦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愁容。
一旁的木涟无比熟练,眨眼间便为木迦换好了外出的衣服,竟是片刻不等,现在就要出门的样子。
一只脚迈出门槛,木迦顿了顿,像是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幼崽。
他回过身,到桌边拿勺子给豹承又盛了一碗汤:“好好吃饭。”
紧接着看了豹奚一眼,示意他长点心,豹承吃完了再给添上一些。
说完,再没迟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悲伤不会消失,它只会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
豹承看着老父亲从未有过的,集错愕落寞无助为一体的表情,高兴地多扒了好几口饭。
只是扒着扒着,豹承的眉毛就耷拉了下来。
母父走了,今天又是父亲带他。
呜呜,他的屁股还痛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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