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殿内。
蓉妃吩咐侍女准备热水,并从衣柜中取出一件素雅的蓝色宫装,摆在一旁。
她一边摘下发钗,一边微微闭目,似在思索。
“陛下突然驾临,宫中局势怕是要生变。”
她心中暗忖,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衣袖的绣花,
“不过,无论是宠爱还是冷遇,我李婉蓉只为戍边将士而活,不靠恩宠而活。”
侍女小兰见主子有些沉思,笑了笑,轻声道,
“小姐是个有福气的。”
李婉蓉并未立即回应,只是低头整理着衣服,细心地将衣袖抚平。
小兰见状,开口道,
“小姐,今日陛下临幸,你可不能穿这身衣裳。”
李婉蓉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小兰,轻轻皱眉,
“为何?”
小兰眉目一转,神情略带些神秘,声音低了下来,
“方才,魏公公提到,陛下今日多次提及御马之术,似乎对马术有极大的兴趣。”
“虽然魏公公没有明言,但我听得出来,陛下此次前来,多半与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有关。”
“既然如此,小姐何不把那身衣服拿出来?”
李婉蓉轻轻闭上眼,心头掠过一丝明悟。
她知道,宫中的每一件事都可能是深藏玄机。
尤其是陛下今日的举动,更加让她不敢忽视。
“今日,陛下的果断,岂止是为了左相一人?”
李婉蓉心中暗忖,眼中闪烁着一丝冷静的光芒。
她深知,左相虽位高权重,但在朝堂上未必能完全掌控局势。
过去几年,掌权的多是那些大臣,陛下始终未曾介入朝堂争斗。
可陛下今日的所作所为,分明是想打破这种平衡。
“而现在,他却选择来到华英宫。”
李婉蓉轻喃。
那长春宫,虽是后宫中的一隅,却因姒贵妃深得宠爱,成为了宫中最具权势之地之一。
她自然知道,姒贵妃是如何一手遮天,如何让其他妃嫔没有立足之地。
“我不过一个将门之女,若非先帝下旨,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她清楚自已之所以被冷落,乃是因为陛下不问朝堂,不喜武将!
然而,今日的这一切。
却让她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同的情绪。
“陛下今日如此,莫非是想通过我,为了重新起用将门子弟释放信号?”
“也是,那左相权倾朝野,陛下想要重新夺回大权,就必须得到我等武将的支持。”
倘若真是如此。
自已岂不成了关键人物?
念及此处,李婉蓉的心跳稍稍加快。
事关将门未来发展,李婉蓉目光一凛,沉声道,
“小兰,把衣服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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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事房。
魏忠贤垂首立于海大富面前。
虽一言不发,却早已是背脊微湿。
他隐隐觉得,自已脚下站着的,不是平地,而是一座岌岌可危的悬崖。
自入宫之后,每每遇到一些拿捏不准的事情。
他都会寻找干爹的帮助。
像今日这种关系到他未来生死存亡的大事,他不可能不来向对方请教。
只是,这里的气氛,未免也太阴森了些。
“干爹,”
魏忠贤低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恭敬,
“陛下今日与我提及了不少事情,尤其是朝堂上的风波。”
“除了这些,陛下还特别强调了右相的事。”
海大富微微眯起眼睛,抬手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他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连一声沉重的叹息,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身子骨啊……还是不中用了。”
他低声喃喃,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
可即便如此,那一双锐利的眼睛,仍透着多年在宫廷中积累的洞察力。
魏忠贤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温水,
“干爹,您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海大富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他缓缓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开口,
“忠贤,宫里有些事,你能看懂个三分,就算不错了。”
“但今日陛下的动静,可绝不是你能轻易揣度的。”
魏忠贤垂首,不敢接话,只默默听着。
“陪着先帝那几年,我见惯了风浪,什么局势没瞧过?”
“如今这点小小的征兆,便再清楚不过了——”
海大富缓缓闭上眼,像是在回忆过往,又像是在细细品味眼前的一切。
“陛下突然对左相敲打,赐你新名,甚至看似无心对后宫的选择……”
“呵,这等手段,表面上像是随意为之,实则每一步都落在局里。”
“局里?”
魏忠贤皱了皱眉,隐隐觉得背后发凉。
对于这些,他目前还未能完全领会陛下的深意。
“是啊,局里。”
海大富睁开眼,眼神锋利如刀。
若非昔日先帝的要求,要以此来磨炼陛下。
自已岂会眼睁睁看着左相那群跳梁小丑作祟?
海大富冷笑一声,
“左相、右相,姒贵妃、蓉妃,有些人,看着势大,可他们这些棋子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你若是想更进一步,从今往后,你只需记住一点——”
“无论日后风向如何,你只管紧跟陛下,其他人,能避则避,能躲则躲。”
“毕竟,陛下才是这大夏的主人。”
他轻轻点了点桌面,又是一阵咳嗽。
魏忠贤急忙上前想搀扶,却被海大富挥手挡开,
“没用的老骨头,扶着也没什么意思。”
海大富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权力的中心,从不需要人去猜测。”
“谁真正掌权,谁就能活。”
“你以为,今日蓉妃得宠,就能改变什么?”
“呵,错了。”
“这蓉妃不过是陛下推出来的一枚棋子,她若识趣,将来或许有一席之地。”
“若扛不住,也不过是为陛下挡风的草人罢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陛下既然让你做事,你便做。”
“让你沉默,你便闭嘴。”
“记住,忠奸善恶,与你无关。”
“你只需懂得一件事——陛下不动,你不动。”
“陛下动了,你便是他手中的刀。”
魏忠贤听得额头冷汗直冒,连忙点头,
“忠贤谨记干爹教诲。”
可紧接着。
海大富脑中想起昔日先帝临终前对他所托。
他眼神骤然一凛,直视魏忠贤。
“忠贤,忠贤。”
“在咱家的这些儿子里面,为父最看好你。”
海大富缓缓重复,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透着威压,
“但你可知道,这忠贤二字可不是白叫的。”
魏忠贤顿时如坠冰窟,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他低头抱拳,声音微微发颤,
“还请干爹明示。”
海大富盯着他,缓缓起身,步履虽慢,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势。
光是从形态来看,竟然隐隐有着先帝的几分气势。
他走到魏忠贤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宫中上下,将无人敢再小瞧你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