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坤低头一笑,眉眼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他上前一步,双手稳稳地捧起一锭金子,轻声说道,
“是陛下。”
“还望陛下稍等,臣这就替您清点。”
言罢。
他转而将视线落在那黄澄澄的金锭上,双眼细致地观察起来。
起初。
和坤神情专注,并无什么异常之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其眉头轻微地皱起,似是在遇到了什么难题。
可过了没多久,那皱眉的深度逐渐加深,以至于就连嘴唇,也微微抿紧起来。
“怎么可能?”
和坤低声喃喃,口吻中带着不敢置信。
下一瞬,他迅速将一锭金子举到灯火下,用手指在上面仔细,嘴角微微颤动,惊愕之色渐显。
“这……这不对!”
“怎么可能?”
和坤不由喊出了声,这一次,就连面上也带出了一丝恐慌。
他连忙将手中的金子放下,开始一锭一锭地检查其余的金子。
每当捧起一块,眼中的恐惧便更深一分。
到了后头,身子就如同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终于,在第四块金子时,他的双眼睁大,瞳孔收缩如针尖一般,
“这不可能!”
见状,陆渊眉头微蹙。
检查个金子,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难不成这些金子,还能是假的不成?
正当此时。
只见和坤双腿突然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其双手并做双脚,向陆渊爬去。
“陛下,臣有罪啊!”
和坤的声音低沉颤抖,其额头上的冷汗滑落,沾湿了眼角。
陆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和坤,
“和爱卿何故惊慌?”
和坤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如同纸张,眼眸中带着无尽的恐惧。
他的喉结滚动,声音几乎不成调,
“陛下,这些金锭……是假的!”
“全部都是假的!”
其咆哮般的声调在大堂内回荡,不论是谁,都能从其中听到颓然,以及绝望。
一时间,大堂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李仁和秦朗惊愕地看着在地上的和坤,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
要知道,身为户部侍郎,他向来谨慎。
每一笔金银的入库、出库都会过一遍他的手。
现如今,和坤怎么能说这些金子是假的呢?
“和大人,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闻言。
和坤似是遭受了莫大的侮辱。
他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手中的金锭,陡然砸在地上,
“本官和银子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怎能辨不清真假?”
和坤的怒吼如雷轰鸣,震得大堂内的灯火摇曳。
“你倒是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本官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咔嚓”
碎片四溅,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吓得几名小吏纷纷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李仁和秦朗连忙上前,将金锭的碎片捡起。
等看清手中的物件,脸上的表情,从惊愕逐渐演变成不可思议。
“这……这不是金子!”
秦朗的嗓音带着一丝嘶哑,无法相信自已看到了什么。
李仁心中一片冰凉。
“这……这是铅!”
“用铅伪装的金锭!”
大厅内一时死寂,空气中的紧张几乎凝成了实物。
和坤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双手攥紧,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击垮。
他眼中流露出恐惧和无力,口中喃喃自语: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要害本官!”
见状。
魏忠贤从陆渊身侧来到堂下,从李仁手中把金锭夺了过来。
仔细端详一番之后,又返回陆渊身侧。
他双手将其捧到陆渊跟前,
“陛下,是铅块。”
陆渊只是瞥了一眼,心中的怒火便噌噌噌的往上涨。
朕好不容易来捡一次银子。
居然被这群贪官换成了铅块!
你偷国库的倒也罢了。
朕为了亡国可以全当没有看到。
可他娘的,居然敢偷到朕的头上!
难怪朕一天到晚只能吃那萝卜白菜汤。
感情全被你们这些畜生贪墨了!
陆渊越想越气,
“查。”
“看看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把手伸到朕的头上。”
简单一句话。
让李仁、秦朗二人如坠冰窟。
魏忠贤立即命人将账目呈上来。
魏忠贤翻开账册,轻轻地拍了拍封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大殿内的寂静。
他的手指在纸页上飞速地滑动,细致地检查着每一项记录。
随着纸页翻动,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李仁和秦朗站在一旁,眼神中夹杂着不安与惶恐。
二人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已保持冷静。
可心跳却不断加速,以至于让他们二人思绪一片混乱。
“这些账目……”
魏忠贤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却显得尤为响亮。
李仁的眼神一闪,紧盯着魏忠贤的脸色,生怕从中读出什么不妙的讯息。
魏忠贤的指尖停在一条交易记录上,
“回陛下。”
“这些税银自收缴到运输,再入库以来,每一笔都明确无误,流转清晰。”
“可偏偏……”
他停顿了一下,抬头望向和坤,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戏谑的冷意。
纵然是陛下亲自提拔。
可倘若就此以为得了圣恩。
把手伸到陛下头上。
纵然最后惹得陛下怪罪,他魏忠贤也要剥了对方的皮,抽了对方的筋!
魏忠贤轻轻地放下账册,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向和坤。
“和大人,你能解释一下,为何在入库前,唯独少了你的画押?”
和坤抬起头,一对小眼珠里满是疑惑,
“臣今日入宫去觐见陛下了啊……”
闻言。
李仁瞳孔骤然紧缩。
只此一瞬,李仁便觉得一阵寒意从脖背蔓延至全身。
自税银收缴到运输,再到入库的每一环节,他都亲自过目。
哪怕是一丝细微的偏差,也不会放过。
为了确保这次不会给和坤留下把柄,他甚至还特意不从中贪墨一分!
可偏偏,就在如此谨慎的情况下,这些金锭竟然被人调包,变成了铅块。
如此荒谬的事情,一旦发生。
陛下自然少不得要下命严查一番。
也就是说,但凡画了押的人,每个都难逃其咎!
可这和坤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吧?
如此大的疏漏当中,唯独少了他的画押不说。
而且,未曾画押的理由,还是入宫觐见陛下……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和坤。
见一抹得意且夹杂着挑衅的神情自其脸上迅速消失不见。
再看看加上连同自已在内的十三人。
李仁恍然大悟。
这和狗……
想要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