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渊晃晃悠悠进入金銮殿时,便发现周遭的氛围,与平日里自已召开朝会时有所不同。
往日朝会,官员们要么交头接耳,要么窃窃私语,神色中偶尔流露出轻松和闲适。
而现在,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每个人都笔直站立。
其各个双眼凝视前方,神情严肃得就像是寒风中挺立的松柏。
陆渊眉头一挑,目光扫过那些平日里胆大包天的朝中要员。
发现他们此刻竟然都低下头,嘴唇微微颤动,仿佛怕触犯了什么禁忌似的。
啧啧。
看不出来,这老妖婆还有两把刷子。
陆渊抬眼一望,视线穿过殿中几乎凝滞的气氛,落在太后端坐的龙椅上。
虽被轻纱遮盖,让人看不清其容颜。
那挺拔的身影和隐隐绽放出的威严,依旧让人不容小觑。
眼看众人都没有开口。
陆渊恍然大悟。
感情,这是准备给朕来个下马威。
陆渊缓步走入,步伐从容不迫,眼中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来到殿中央,陆渊声音悠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儿臣拜见母后。”
“不知母后召集满朝文武,意欲何为?”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太后的声音从轻纱之后传来,清冷而淡漠,
“陛下,朝堂之事,哀家本不应多言,但时局不定,风雨飘摇,百姓流离失所,臣子上下离心,哀家寝食难安。”
她语调微顿,似在权衡,又似在叹息,
“江山之重,陛下尚需磨砺。”
“大夏之事,群臣未能各尽其职。”
“为扶持社稷,哀家不得不暂为陛下分忧,替百姓请命,替国家守正。”
轻纱后,太后微微抬手,示意众臣低头俯首,言辞平静中透着无可置疑的威严,
“哀家所为,不过是望陛下日后能驾驭朝局,还百姓以安宁,还国祚以昌盛。”
“诸位爱卿,当共勉为之。”
片刻的寂静后,大臣们纷纷低头应和,声音整齐划一,
“臣等谨遵太后教诲!”
这场景乍看忠诚无比,实则大有文章。
太后方才那番话,滴水不漏。
既未提及垂帘听政的字眼,又巧妙地将朝局不稳的责任引向群臣,更将自已置于为江山社稷牺牲奉献的高位上。
如此言辞,谁能挑剔?
谁又敢挑剔?
大臣们面面相觑,尤其是那些忠臣,手心里各个攥着冷汗。
纵然他们知道此举有悖于礼法。
可是现在,却连嘴角都不敢多动一下。
太后的身份如山般压顶。
以其身份和威望,说出这种话,哪怕字里行间藏着再多锋芒,谁又敢轻易反驳?
更何况,人家话里话外,都是站在社稷和苍生一边。
任何质疑,哪怕是忠臣,也只能生生咽下。
除非不想活了。
一干大臣齐齐低头高呼后,殿中陷入短暂的沉寂。
旋即。
有人下意识地抬眼望向,站在大殿中央的陆渊。
眼看其站在原地,手指随意地把玩着衣袖的流苏,神情间满是失望。
目光交错间,大臣开始心生不安。
陛下怎会如此表情?
是对我们失望,还是对太后失望?
陛下究竟在想什么?
就这就这就这?
朕听了半天,什么“为社稷分忧”“江山百姓”。
到头来,你丫的居然只是想垂帘听政?
出息呢?
就不能学学人家武曌,直接登基,做这天底下第一个女皇帝?
害的朕空欢喜一场。
如果你是想当皇帝。
朕双手双脚赞成。
可你若只是想垂帘听政,把朕当个傀儡摆布。
抱歉。
朕不同意。
就在众人心思百转时,陆渊缓步上前,忽然懒洋洋地开口,
“太后说得极是,百官皆有失职之嫌。”
“朕在此,向太后请教,为何众卿家未能体恤百姓疾苦?”
“未能稳住朝局?”
一句话,轻飘飘地抛了出去,却如石破天惊。
有些大臣顿时变了脸色。
陛下这意思,是把锅推得更远了?
陆渊看都不看众人,微微侧头,声音散漫中带着一丝淡漠,
“既然太后忧心国事,朕不才,愿听太后教诲,为社稷安稳谋个良策。”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这话表面是在虚心请教,可实际上是说,朝堂的问题,既然您老人家已经指出来了。
那不妨拿出一个治理朝政的法子来。
太后眼神一凝,手微微一紧。
自已这十几年来权谋历程,算尽心机,周旋于朝堂之上。
谁能想到,今日竟然会被这个废物皇帝识破心思?
这种体验,可谓前所未有。
太后的手悄然收紧在膝上,那轻纱的边缘在她的指间微微颤动。
“若是此事不善收尾,”
她在心中暗自思量,
“那将来如何面对朝臣?”
“如何向世人交代?”
“今日愚怒冲动,失去了先机,若不迅速回头,恐怕连日后都要受人耻笑。”
太后目光扫过四周,只见文武百官尽皆低头,神色不明。
看来,若想要让众臣信服,必须要有足够的分量和大义。
否则。
不过好在,这大义,她已经有了。
“既如此,哀家便要把这棋盘,从此时此刻重新布置。”
念及此处。
太后轻哼一声,声音依旧清冷,
“陛下若真是谦逊,哀家也不多说。”
“朝中多事,想必只需让臣子们恪尽职守,尽忠报国,自然可解危局。”
这话不轻不重,既是给了陆渊台阶,又将矛头引向满朝文武。
然而陆渊似乎毫不在意,反倒抬起头,笑得云淡风轻,
“太后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朕便请太后指派个带头的人。”
“毕竟,百官失职,若无人领头,岂不误了江山社稷?”
他语气不紧不慢,仿佛只是随意一提,目光却直直落向轻纱后。
瞬间,满朝文武心头猛地一紧。
这哪里是请示?
这他娘的分明是借太后的话打蛇随棍上!
逼太后亮牌!
轻纱后,太后冷冷开口,
“陛下如此推崇哀家,倒让哀家惭愧。”
“只是哀家不过后宫寡妇,若是牵涉朝政,未免落人口实。”
“带头之事,自有能臣大将可担。”
说到这儿,太后顿了顿,看着正逐步向自已靠近的陆渊,语气中满是嘲讽,
“再者。”
“陛下才是这天下之主。”
“哀家不过是提点几句,又怎敢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