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中。
灯影摇曳，四周一片寂静。
唯有书案上的烛火轻轻跳动。
海大富捧着一本薄薄的册子，低头细看，目光专注。
然而此刻。
其面前正站着一个身影。
其声音低沉而沙哑，将御书房中，陛下与魏忠贤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细细地复述。
“自昔治国之道，唯在选贤任能。”
当黑兵卫低声说到这句时，海大富的眉头微微一挑，目光从手中的册子上移开了一瞬，随后又回落。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氏族……”
“陛下这次是要动世家的根基啊。”
“自夏立国，九品中正制已行百年，几乎奠定了大夏的朝堂格局。”
“陛下竟要废除这根基……”
海大富低声喃喃，声音中透着不敢置信，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隐隐的赞许。
“连先帝都不曾做到的事情，陛下却做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先帝毕竟也曾忌惮世家的势力，选择了妥协。”
“可如今，陛下不仅没有忌惮，反而迎难而上。”
站在窗前，海大富目光深深望向窗外。
回想起当初的安排，心中复杂万分。
当初，为了防止意外，他特意启用了黑兵卫，将其藏匿在皇宫周边。
一者防范朝中奸佞，二者以备陛下有失时力挽狂澜。
可谁曾想到……
压根就没有派上用场。
“十万胡人长驱直入，以为能踏破大夏边关。”
“兖州叛军兵临京城，妄图逼迫陛下退位。”
“但这些滔天的风浪，却连让陛下乱了分寸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敬佩，
“北胡溃败如山倒，叛军归顺跪地效忠。”
“陛下不过是几道旨意，便将这两股看似不可抗衡的威胁，尽数消弭于无形。”
“如今……”
“如今又将矛头对准了世家。
海大富低声喃喃，手指在册子上轻轻点了点，
“北胡与叛军，终究是外敌与逆贼。”
“可世家不同，他们的根基深植于朝堂与地方，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次，陛下的对手，远比之前更难缠……”
然而，片刻后，海大富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过，以陛下的谋略……”
“连北胡与叛军都奈何不了陛下，更何况这些世家。”
想到这里，海大富缓缓闭上眼，
“世家虽然难缠，但他们的局限也极为明显。”
“他们虽掌控地方与朝堂，但对真正的权力，终究是忌惮的。”
他睁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意，
“这份忌惮，便是陛下最大的优势。”
“只要掌握时机，将世家的弱点一一击破，他们必然会溃不成军。”
海大富将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黑兵卫，沉声道，
“接下来的日子，你需紧盯世家的动向。”
“尤其是那些与地方豪强走得近的世家子弟，他们必然会有所动作。”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若有暗中串联之人，立即汇报。”
“必要时……”
其声音陡然一冷，
“将其除掉！”
黑兵卫闻言，恭恭敬敬地低头应下。
正欲退下时，却听到海大富再次开口。
“等等。”
黑兵卫脚步一顿，立刻转身，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垂首等候命令。
海大富靠在椅背上，缓缓敲击着扶手，
“再找几个谢氏、崔氏、卢氏的世家弟子的罪证。”
黑兵卫一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探询。
海大富的眼神冰冷如霜，继续道，
“这些世家弟子，近些年仗着门第之势，可是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案旁，拿起一本卷宗，随意翻开，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他们或贪污受贿，或草菅人命，或买官鬻爵，这些事咱家耳闻目睹了不少。”
“找出最明显、最无可辩驳的证据，做成案卷。”
他合上卷宗，目光中闪过一抹精芒，
“将这些证据整理好，送给魏忠贤，让他找机会呈给陛下。”
既然陛下推行科举的目的，是为了削弱世家。
那便借着这个机会，让陛下看清世家的腐败与无耻。
届时，陛下无论是明杀、暗敲、还是公开问罪，都将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黑兵卫犹豫了一瞬，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公，这些证据……呈给陛下是为了……”
海大富冷冷一笑，眼神深邃，
“做你该做的事，不该问的不要问。”
黑兵卫领命退下，敬事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海大富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幽远，
“北胡、叛军、世家……”
“这天下的风波接连不断，而陛下却始终能以不变应万变。”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感慨，
“当年我以为，先帝是这大夏唯一的天命之主。”
“如今看来……”
他缓缓闭上眼，
“若是能够亲眼见证，陛下重新书写这大夏的历史，倒也不失为一生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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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英宫内，珠帘垂落，檀香萦绕，气氛优雅而庄重。
紫檀桌案上，丰盛的佳肴琳琅满目，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陆渊端坐在主位，手中举着一盏玉杯，表面上威严从容，但内心却是另一番光景。
他侧眼瞥了一眼桌下端坐的镇国公李靖宇，目光不由得多停留了一瞬。
虽然换了常服，可其面容刚毅，且眉宇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凌厉之气。
鬓角虽有些微白，却丝毫不减其沙场宿将的压迫感。
让其整个人看起来，就如一座山般稳重刚强。
再加上浑身散发着铁血气场，给人易总下一秒就能提着刀冲出去大杀四方之感。
陆渊不由暗中咋舌。
这老丈人，看着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可很快，陆渊又挺了挺腰板，端正了坐姿。
喝了一口酒，面色淡然，兀自给自已鼓气，
“你再厉害，那也是北疆的镇国公。”
“朕可是九五至尊，天子啊！”
他再偷偷瞄了一眼李靖宇，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对方此刻正襟危坐，眼神如刀，浑身透着一股“我不说话，气场先到”的冷硬气质。
“嘶……”
“难办了啊……”
“这老丈人的气势，有点强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