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岭南的群山在暮色中勾勒出锯齿般的轮廓。李梧真轻抚着青玉笏板,玄色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位大秦国师望着远处升腾的烟尘,声音沉如古钟:"能锁定西瓯王庭方位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生死局..."他
突然转身,腰间三枚青铜虎符撞出清脆声响,"全仰仗屠老将军这柄大秦利刃了。"
"哈哈哈哈!"屠睢的笑声震得战马鬃毛微颤。老将军两鬓霜白如雪,面上却泛着年轻人般的红光,
铁甲下虬结的肌肉将护心镜顶得隆起。他猛拽缰绳,胯下乌骓马人立而起,腰间秦剑出鞘三寸寒光迸射:"三天!三天后老夫定让译吁宋那蛮子的首级悬在灵渠闸口!"话音未落,
马鞭已挟着破空声抽在传令兵背甲上:"传我军令!前军换双马!后队辎重就地分装!
寅时前赶不到苍梧隘口的,统统给老子去填沼泽!"
..........
三百里外的西瓯王宫此刻烛火通明。译吁宋攥着青铜酒樽的手指节发白,
犀牛角镶嵌的王座扶手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两个时辰前,负责占卜的巫祝因为预言凶兆被当场刺穿咽喉。
"那铁鸟..."西瓯王的声音像是从石缝里挤出来的,目光扫过阶下十二部族首领,"今晨又在象鼻山盘旋了三圈。
"他忽然将酒樽砸向大殿中央,青铜撞击地面的巨响中,
众人看见樽身上嵌着半片锋利的铁羽——正是三日前从诡异铁鸟身上射落的暗器。
大将桀骏脸上的青鳄刺青微微抽动。这位浑身布满瘴林疤痕的悍将单膝触地,玄铁重甲与石板相撞迸出火星:
"末将查验过灵渠俘获的秦匠,那些能吞吐火焰的青铜巨兽..."
他忽然解下腰间皮囊,倒出数十枚带血齿的青铜构件,"和这铁羽的铸纹,分明是同炉所出。"
殿内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译吁宋霍然起身,镶满绿松石的腰刀劈开摇曳的烛影:"不能再等月圆了!
传本王金箭令!"他扯断颈间兽牙项链,染血的獠牙叮叮当当落满玉阶:
"各部精壮即刻集结!我要让秦人的血,浸透整条漓江!"
子夜时分,三万西瓯死士口衔木枚,足缠麂皮,像一群沉默的鬼魅涌出城门。桀骏在战象背上,
望着身后绵延的火把长龙——那是留守妇孺举着的送葬之火。
城墙高处,译吁宋的玄豹大氅在风中翻卷如垂天之云,十二部首领的骨笛呜咽声里,
不知谁用古越语唱起了《断肠谣》。
而在八十里外的秦军大营,屠睢正对着沙盘露出狞笑。
舆图上代表西瓯军的赤旗位置,赫然与今晨铁鸢侦察到的火光完全重合。
城垛上的火把在夜风中明灭不定,译吁宋五指几乎要扣进石砌的雉堞。
他望着逐渐隐入黑暗的军队,喉结上下滚动数次,终究把那句"
此去若败,西瓯十二部就此绝嗣"的丧气话咽了回去。
各部首领的骨制甲胄在火光中泛着惨白,有人正用陨铁匕首割破手掌,将鲜血涂抹在祖传的图腾旗上。
"报——!"浑身染血的斥候突然撞开城门,腰间竹筒里滚出的帛书沾满泥浆。译吁宋展开残破的绢布,
瞳孔骤然紧缩——那上面用秦篆写着"屠"字的军报,分明盖着三日前就该焚毁的密函火漆。
轰!
北方天际突然炸开赤色焰火,将整片苍穹染成血色。译吁宋还未来得及转头,就听见夜风里传来细微的裂帛声。
一支镌刻着睚眦纹的玄铁重箭,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已如流星般贯穿三百步距离。
咔嗒。
桀骏青铜兽面盔的眉心位置,突然多出个拇指粗的血洞。这位西瓯第一猛将保持着挥鞭的姿势,
直到座下战象发出哀鸣,才轰然栽进泥沼。飞溅的脑浆混着鲜血,在月光下划出妖异的弧线。
"阿布罗!"贴身亲卫的嘶吼带着哭腔。这个十五岁就跟着桀骏猎杀过孟加拉虎的勇士,
此刻竟被飞溅的温热液体糊住了眼睛。整支大军如同被斩首的蟒蛇,
前阵战象惊恐地扬起象鼻,后队藤甲兵互相推搡,有人慌乱中点燃了本该潜行时使用的松油火把。
三百步外的榕树阴影里,蒙嘉缓缓放下五石强弓。这位出身陇西的老将左耳微动,捕捉到夜枭掠过的振翅声——正是潜伏多时的玄鸟卫发出的进攻讯号。
他反手抽出背后令旗,镶着金边的玄色纛旗劈开浓雾:"风!」
刹那间,漓江两岸亮起万千火矢。蛰伏在芦苇丛中的楼船士同时擂响战鼓,惊起的水鸟与破空声交织成死亡乐章。
冲在最前的重甲锐士突然卸下伪装,他们背负的并非寻常箭囊,而是填装着猛火油的猪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