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喜怒无常,心情好时对孩子百依百顺,心情不好就打骂孩子出气,孩子战战兢兢,童年充满恐惧。
……
我常常在夜深人静时,被童年的噩梦惊醒,冷汗浸湿被褥,那如影随形的恐惧仿佛依旧紧攥着我。记忆中,母亲就像一片阴晴不定的天空,时而阳光明媚,时而狂风暴雨。
小时候,若是她心情畅快,脸上挂着笑,我便能尝到短暂的甜蜜。她会亲昵地拉着我去集市,给我买平日里眼馋许久的糖果,看着我吃得满嘴甜腻,还会温柔地帮我擦拭嘴角,眼中满是宠溺,轻声说着:“宝贝,慢点吃。”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延续,满心沉醉在这片刻的温柔乡。
可暴风雨总是毫无征兆地袭来。有一回,我放学回家,兴奋地拿着考了高分的试卷,想要给母亲一个惊喜,期待她如往常般赞许的目光和温暖的拥抱。推开门,却见她阴沉着脸坐在昏暗的屋里,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轻声唤了句:“妈……”话未说完,试卷便被她一把夺过,狠狠摔在地上。“考这点分就得意了?看看别人家孩子,哪一个不比你强!”她嘶吼着,眼中的怒火像是要将我吞噬。我瞪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满心的委屈与不解。还没等我辩解,巴掌便如雨点般落下,重重地落在我的脸上、身上,打得我踉跄倒地。我蜷缩在角落,抱着头,任由她发泄着莫名的怒火,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恐惧那般刻骨铭心。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我变得极度敏感,每天放学回家前,都要在门口徘徊许久,竖起耳朵听屋内的动静,试图从那细微的声响中判断母亲的心情。若是安静平和,我才敢缓缓推门而入;若有争吵或是摔东西的声音,我便会吓得浑身发抖,转身躲到屋后的杂物间,在黑暗中抱紧自已,大气都不敢出。
学校组织亲子活动,我既期待又害怕。看着同学们和父母欢声笑语,亲密无间,我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轮到我和母亲参与项目时,我紧张得手心冒汗,悄悄观察她的脸色,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她。活动进行到一半,母亲突然脸色大变,只因旁边一位家长无意说了句孩子报了更多的课外辅导班,成绩优异。她当场发作,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对我大声责骂,数落我不够努力,让她丢脸。我低着头,泪水簌簌地落,在同学们异样的眼光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一刻,我对亲子活动的所有向往都化为乌有,只剩下深深的自卑与羞耻。
进入青春期,我愈发叛逆,不再像小时候那般逆来顺受。一次,母亲又因琐事对我拳脚相加,我第一次奋起反抗,用力推开了她。她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还手,随后更是怒不可遏,抄起手边的扫帚就朝我打来。我边躲边哭着吼:“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却像疯了一样,嘴里不停地咒骂,完全听不进我的话。
那次冲突后,我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彻底降至冰点。我开始频繁离家出走,每次在外面流浪,饥寒交迫,却觉得比在家面对她的喜怒无常要安心许多。可每次最终还是会被找回去,等待我的又是一顿打骂或者冷漠的对待。
后来,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本以为能彻底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家。临行前,母亲罕见地没有发火,她默默地帮我收拾行李,眼神里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我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新生活的期待,也有对过去的怨恨。在火车启动的那一刻,望着站台上母亲逐渐模糊的身影,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大学的日子并不轻松,童年的阴影如鬼魅般缠着我。我在人际交往中极度自卑、敏感,很难真正信任别人,总是害怕自已不经意的举动会惹来他人的怒火,就像小时候害怕母亲一样。学习上,我也常常焦虑,生怕成绩不好会遭受责骂,哪怕老师和同学给予的都是鼓励。
毕业后,我留在了外地工作,极少回家。每次接到母亲的电话,心中都会涌起一阵恐惧,尽管她的语气已经平和许多。直到有一天,老家传来母亲病重的消息,我犹豫再三,还是赶回了家。
病床上的母亲瘦骨嶙峋,看到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我,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过去的恐惧仍在拉扯着我。她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说:“孩子,妈对不起你……”那一刻,我积压多年的怨恨、委屈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我放声大哭,既是为童年的苦难,也是为眼前这个即将离去的母亲。
母亲最终还是走了,带着她的喜怒无常,也带走了我的一部分痛苦。葬礼上,我望着她的遗像,心中百感交集。童年的那些恐惧与伤痕永远无法抹去,但在这一刻,看着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带着复杂的心情,重新踏上属于自已的人生之路,努力忘却过去,向着未来前行,哪怕前路依旧荆棘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