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梦碎残灰

爷爷迂腐不堪,孙子选择艺术道路,他认为“不务正业”,将孙子画作烧毁,孙子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伤心欲绝。

……

我瘫倒在那堆还冒着青烟的灰烬前,双手颤抖地伸向空中,试图抓住些什么,可除了弥漫的烟尘,什么也没有。那一幅幅承载着我多年梦想与心血的画作,此刻已化为乌有,就像我被爷爷亲手碾碎的未来,只剩绝望。

爷爷拄着拐杖,站在一旁,脸上依旧是那副固执又迂腐的神情,他看着我狼狈的模样,没有丝毫动容,嘴里还念叨着:“我这是为你好,画画能有啥出息?以后连口饭都吃不上,趁早断了这念想,跟我学门手艺,稳稳当当过日子。”我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怒视着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您根本不懂我!这是我的梦想,您凭什么毁了它?”

回想起小时候,当我第一次拿起画笔,在纸上勾勒出简单线条时,心中涌起的那股奇妙感觉,仿佛找到了属于自已的一片天地。从那以后,我便痴迷其中,课余时间都用来学习绘画技巧,参加各种绘画班,为的就是能在这条艺术道路上越走越远。那些为了买颜料、画笔,我省吃俭用的日子;那些为了完成一幅参赛作品,熬夜到天亮的时光,此刻都成了讽刺。

同学们都羡慕我有一技之长,老师也夸赞我有天赋,可在爷爷眼里,这一切都是不务正业。每次我拿着画具回家,他总是皱着眉头,一脸嫌弃:“整天摆弄这些玩意儿,能把书读好?”我试图跟他解释,艺术和学业并不冲突,我可以两者兼顾,可他根本听不进去。

随着年龄增长,我对绘画的热爱愈发炽热,也渐渐明确了自已想要报考艺术院校的目标。当我兴奋地把这个决定告诉爷爷时,他大发雷霆,拐杖在地上跺得“砰砰”响:“不行!咱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巴交的手艺人,没出过什么艺术家,你也别想搞这些歪门邪道。”我据理力争,给他看那些知名画家的成功故事,讲艺术行业的发展前景,可换来的只有他的冷嘲热讽:“你以为画画那么容易出名?多少人穷得叮当响,最后还不是一事无成。”

就在我为艺考全力冲刺的关键时刻,爷爷做出了让我彻底崩溃的举动。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绘画班上课,回家却发现房门大开,屋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味。我冲进房间,看到爷爷正站在火炉旁,手里还拿着未烧尽的画框,地上是一堆凌乱的灰烬,我的画作,我的希望,全都毁于一旦。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之后的日子,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上课无法集中精力,成绩一落千丈;对绘画也失去了信心,拿起画笔手就止不住地颤抖。曾经那个充满朝气、怀揣梦想的我,消失不见了。老师和同学们发现了我的异样,纷纷来关心我,可我又能如何倾诉?心中的痛太深,深到我觉得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家里的事大多由爷爷做主,他们即便知道了这件事,也只是在电话里无奈叹气,劝我听爷爷的话。在这个家里,我突然觉得无比孤独,没有人真正理解我、支持我,所有人都在向“现实”低头。

不久后,爷爷托人给我找了个学徒的活儿,跟着镇上的老师傅学木工。我机械地跟着师傅学习锯木、刨花、打磨,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可心里却空落落的。每次看到那些精美的木雕,我都会想起自已的画,要是我的作品也能像它们一样被人欣赏、珍视该多好,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有一次,我跟着师傅去给一户人家送做好的家具。走进那栋装修精美的别墅,我被墙上挂着的一幅幅油画吸引住了。那绚丽的色彩、灵动的笔触,像磁石一样牢牢吸引着我的目光,我站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主人家见我看得出神,便过来和我攀谈,得知我也曾热爱绘画,还惋惜地说:“年轻人,有梦想就要坚持啊,你看这些画,作者都是靠多年的努力才打出名气,艺术这东西,潜力无限呐。”我听着这些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家,我再次鼓起勇气和爷爷谈起绘画,希望他能给我一次重新追求梦想的机会。可爷爷依旧不为所动,他瞪着眼睛说:“你还不死心?上次烧了你的画都没让你醒悟,别再折腾了,好好学手艺,这才是正路。”我彻底绝望了,转身回房,关上门,任由泪水浸湿枕头。

岁月流逝,我在木工这行渐渐有了些起色,成了镇上小有名气的手艺人,可内心深处,总有一块地方是缺失的。我时常在深夜梦回,梦到自已又拿起了画笔,在画布上自由挥洒,画出心中的山川湖海、人间百态。可每当清晨醒来,看到的只有挂满木工工具的墙壁,那一瞬间,失落便会涌上心头。

后来,爷爷病重卧床,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气息微弱地说:“孩子,爷爷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我是怕你以后受苦,才……”我望着他苍老且布满愧疚的面容,心中的怨恨却怎么也消散不去。直到他闭上双眼,我也没能说出原谅的话,因为他亲手毁掉的,是我一生仅有一次的青春梦想,让我在这漫长的人生路上,带着满心伤痛,孤独前行,再也找不回曾经的热情与方向,徒留遗憾,在岁月的尘埃中,被渐渐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