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声音真好听,方墨心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在异国他乡听了快一天鸟语,却什么都听不明白的缘故,虽然这人语气冷冰冰、对电话那头的人话里话外都带点阴阳怪气,但在方墨耳朵里却格外亲切。
这时候就是有两个社会大哥在他面前对喷,方墨恐怕也会觉得他们的脏话听起来像仙乐,更何况这人的声音清澈好听极了。
那人很快挂断了电话,紧接着拉杆箱滚轮的声音响起。
方墨蓦地对这人生出了一股好奇,声音这般好听,又会长成什么样子?她起身想要绕到喷泉池那头看看那人,却瞥见金雨曦已经拉开了车子的后备箱,正费力地往下拖行李。
方墨连忙上去帮忙,帮着金雨曦将两个沉重的拉杆箱和各自的旅行包从后备箱里拖了下来。
待方墨背上包,再回头看时,哪里还看得到拖着拉杆箱的男人?
“小墨,怎么了?”金雨曦关上后备箱,看到方墨正四处张望,不由得好奇问道,说着便带着方墨朝不远处的酒店大堂走去。
“我刚刚听到有个人在打电话,说的是汉语。”方墨拖起属于何昭颜的那个拉杆箱,跟上金雨曦的脚步,笑着说道:“好神奇啊雨曦姐,咱们跑到这么远的地方竟然都能遇到同胞,我还想上去打个招呼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你走到哪儿都能碰到说汉语的。等以后你去的地方多了,就见怪不怪咯~”金雨曦笑呵呵地说道。
说笑间,金雨曦已与方墨进入了酒店大堂,朝着前台走去。
但当方墨看到酒店前台前一个修长的身影时,她不由得一愣。
黑头发、一米八出头的瘦高个,穿着墨绿色长风衣、黑色休闲裤,怎么看都像个年轻东亚男性的背影,加上他脚边的拉杆箱,方墨不由得想到刚才在外面听到的那个好听的男声……这人莫非就是刚才那位打电话阴阳别人的同胞?
方墨跟金雨曦来到前台的时候,那人也办完了入住,正从前台小姐手里接过自已的证件和房卡,随后语气温和地说了句“菲冷当克”。
那句外语方墨不知其意,但声音却很熟悉,方墨心里越发笃定,这一定就是刚才在喷泉池旁边打电话的那人。
也许是听到了方墨跟金雨曦的脚步声,那人也扭头看了一眼她们这边,她的目光在金雨曦身上停滞了片刻后,落在了方墨的脸上。
在那人扭头看过来的时候,方墨心中的猜测得了验证,果然是同胞!
只见那人生得一张东方面孔,面容柔和、五官端正,一双桃花眼眼波潋滟,皮肤也白得发亮,只是眉毛和高挺的鼻梁看上去过分英气了些。
明明生了这么张好看的脸,那人却偏生剪了头利落的短发、穿着身男装,妥妥的男人打扮。这让方墨一时间有些疑惑,在她的印象里,还没有哪个男人生得这般好看。
莫非这是个爱穿男装的美女?有可能,虽然声音听起来是清朗的男声,但伪声女伪男谁不会呀,她方墨就会用中性偏男声的嗓音讲话。
或者说这人其实也像她一样得了女性假两性畸形,DNA层面其实是个女的?方墨又想。
总有些人自已有病,就看谁都觉得对方也有病。
呆呆地看了那人片刻,注意到对方唇角浮现的温柔微笑,方墨很快回过了神来,意识到自已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还对人家有那样的揣测十分不礼貌。她连忙朝着对方歉意地一笑,好在那人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便拖着自已的行李箱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目送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方墨不自觉地将这位男同胞——姑且就当他是个男的吧——与不久前在华亭机场找她搭讪的老外对比了起来:果然,还是内敛一点的东方男性更让人习惯。
那边金雨曦已经与前台沟通完毕,趁着对方进行登记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方墨,见方墨正望着电梯间的方向跑神儿,便也顺着方墨的视线看了过去。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金雨曦好奇地问道。
方墨连忙回神,笑着说道:“我刚看到那个同胞了……”
金雨曦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随即开起了玩笑:“很帅吧……”
“还行吧……”方墨并没有听出金雨曦话里的揶揄,她只是心里觉得那人实在和“帅”不搭边,沉吟半晌说道,“就还蛮漂亮的……”
金雨曦有些失望,高涨的八卦之火肉眼可见地迅速熄灭。
“女的?”她问。
方墨摇头:“不知道……面相是个美女,看穿着打扮、听声音吧,又是男的……”
金雨曦歪头皱眉陷入思索,片刻之后她摇了摇头,果断放弃,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之前还有一位先生还挺符合上述描述的,结果那位先生如今已经是个一等一可爱的女孩儿了。
这时,前台已经做好了登记,将金雨曦和方墨的证件和房卡递给了他们。
“当克~”金雨曦柔声对前台小姐说着,便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方墨,朝着电梯走去。
“雨曦姐,'当克'是啥意思呀……”
“嗯……意思是谢谢,等同于英语的Thank you……”
“哎?不是英语吗?”
“是德语~伯尔尼是德语区,这里的人是说德语的。”
“哇!雨曦姐你好厉害呀,你会说英语,又会讲德语,对了,你还听得懂那两个髪国流氓的话!”
“没有啦,都只是马马虎虎会一点点而已,现在翻译软件那么厉害,我有时候都会后悔之前花那么多时间学这些……”
“怎么会,这样你就不需要翻译软件了呀。我觉得,只有通过自已的本事拿到的东西才是自已的,别人和外力给的那都不是……”
……
林琅脱下身上那件墨绿色休闲风衣扔在沙发上。
他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玉白色的瓷罐。
将玉白色瓷罐捧到眼前仔细检查一番,确认罐体没有任何损伤,林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抱着那小小的罐子,坐到了沙发上。
将额头轻轻地抵在那罐子上,林琅像是在祷告一般,嘴上轻轻地念叨起来。
“妈,儿子过两天就去实现您的愿望,让您在阿尔卑斯的雪山下长眠,您再也不用陪着儿子颠沛流离了……”
“妈,儿子要回国了,去做那件大事,儿子知道如果您还活着一定会阻止,但如今您已经在天上了,您就保佑儿子马到成功吧……”
“妈,儿子和魔鬼做了交易,会有很多人破产,也可能会有很多家庭破碎,甚至会有人死,但我不在乎,为了您,也为了我自已,这是必要的代价……”
“妈,儿子今天看到了一个女孩儿,她的眼神和那个小姑娘很像,但儿子知道,这里是伯尔尼,她不可能来这里,她一定还在雨城……”
“妈,您要保佑儿子,保佑儿子回去之后能见到她……”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