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庄子上送信的人带了两匹快马,日夜兼程,一大早就将消息送到了林夫人处。林夫人心急如焚,也没有通知叶昭苏,叫车回了一趟娘家。
“父亲……”林夫人一看到林老爷子,就忍不住委屈,声音有些哽咽将事情说了一遍。
林老爷子紧锁眉头:“既明这是叫人盯上了。”
“父亲,到底是谁啊,非要置明哥儿于死地……叫我知道他是谁,总要叫百倍偿还。”林夫人眼神中的恨意浓得化不开。
林老爷沉吟片刻道:“他一个未及冠的小子,虽乡试拿了个解元,到底还不曾登杏榜,便是有人嫉妒,也不可能这么早下手。他在书院虽不大与人交际,却一向随和,未曾与人结怨,应当不曾有仇人。至于叶昭苏,他那个草包肚肠,朝堂上便是有党争,也不会有人拉拢他,也不至于结仇。你们府上,那个姓蒋的姨娘是不老实,心也大,不过那也是个蠢的,娘家又败落了,她想动手也没有能力……”
林老爷子分析了一番,也觉得没有什么头绪。
林夫人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父亲,我想借些人手,把明哥儿从庄子上接回来,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放心些。”
林老爷子却道:“我不能借你人手。”
林夫人有些不解,正要发问,林老爷子又道:“你那个公主婆婆有府兵你不去借,巴巴找我要人,难道既明不是叶家的长孙,不该他们家出力?大长公主名下虽只有一百府兵,随便拨一些给你也够用了。”
林夫人一噎,她这是习惯了求助自已亲爹。父亲做得对,这事确实应当找大长公主的。
“背后之人藏的深,大长公主毕竟是皇室血脉,她的府兵别人不敢妄动。既然你讲那个越神医说得神乎其技,那我的人,替你去找找那个越神医吧。”
林夫人轻舒了一口气,“多谢父亲,你说的对,我这就去大长公主府上求援。”
林夫人出了林家,转道去了大长公主府。她将越神医这一段隐去了,只说最近大南山地动,附近有灾民暴动,请大长公主府兵帮着把叶既明接回来。
大长公主自然没有推辞,拨了一名领队,带着四五十人跟着林夫人回去了。
侯府负责接叶既明的车队隔了三日便到了叶家的庄子上,方清宜看到来人穿着一色的兵服,知道是大长公主的府兵,这才松了口气。有皇族府兵护卫,这趟回京之旅应当无虞了。
这期间,方清宜将叶既明已经醒了的消息瞒得死死的。到了回京那一日,方清宜对叶既明柔声说道:“叶既明,等会我们玩个游戏,你躺着装作睡着了,别人来抱你也不准出声。要是能一直保持到马车上,姐姐便奖励你吃一口蜜水。”
“好,清宜姐姐,我一定能做到。”
叶既明这两三日声气比之前壮了一些,虽然还是很细弱,却不必费力去听了。
等两个婆子抬了担架进来,方清宜便站在一旁看着,叶既明果然闭了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其中一个婆子上前去,像从前一样抱叶既明。
叶既明似是有些不舒服,眼皮微动,睁开一条缝去看方清宜。方清宜忙瞪了他一眼,叶既明被吓了一跳,赶紧又乖乖把眼睛闭好。
婆子小心把叶既明放到担架上,小声嘀咕了一句:“大爷似乎比前些日子重了些。”
等叶既明到了车上,方清宜才略略放心。
等车帘一放下,叶既明就睁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方清宜:“清宜姐姐,我要蜜水。”
方清宜失笑,从一旁的食盒里拿出水壶放到他嘴边,小声叮嘱:“只能喝一口哦……”
叶既明果然听话,喝了一口便不再喝了,他舔了舔嘴唇,将最后一丝甜蜜都舔干净了,才不好意思的笑了。
车轮动了起来,叶既明躺在厚厚的褥子上,听着外头车轮辚辚,马儿低鸣,颇觉得新奇。
“清宜姐姐,你带我去哪里?”
方清宜怕声音传出去,屈身靠近他,小声说道:“带你去见你的家人啊,娘亲,爹爹,妹妹……”
叶既明伸手碰了碰方清宜的衣襟:“清宜姐姐,你也是我的家人吧?”
方清宜略一愣怔,看着叶既明写满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当然。”
叶既明像是松了一口气,伸出瘦弱的手拉着方清宜的手。这一上午的折腾,他似乎已经累极,慢慢闭上了眼睛。
方清宜看了他一会,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悬在他的鼻间,确认是有呼吸的,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几日,她总是这样,他醒着时,心疼他说话费力,吃东西费力,总劝他多休息;他睡着了,却又怕一睡不醒,没事就要试试他的鼻息。
车轮慢慢向前,方清宜靠在车厢上想着心思。叶既明已经醒来四五日了,呼吸的力度比之前强了,吃的东西也一日比一日多,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是他的神志却好像没有完全回来,像个孩子一样的懵懂。
自那日他醒来看到方清宜,便认定了方清宜,醒来便小声呼喊“清宜姐姐”,吃饭喝水也只肯让方清宜喂他。连玉簪这个伺候过他几年的丫鬟,他都完全不记得,也不要玉簪近身伺候,玉簪为此失落了好久。
叶既明这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是一辈子就这样懵懂了?还是哪一日能突然好了?方清宜觉得后面这个想法有些过于乐观,要是能找到越神医,再给叶既明针灸治疗,说不定就能彻底好起来。
这趟有了大长公主的府兵压阵,路上遇到过几拨灾民拦路乞讨,都被府兵拦了回去。方清宜撩开车帘,瞧见那些灾民衣衫褴褛,有些行动不便,明显带着伤,便动了恻隐之心。她叫百合拿了一些银子,递给吴为,交代他等侯府的车驾走远一些,再回去救济一下灾民。
“就当给叶既明积福了。但愿他能彻底好起来。”方清宜在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