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禾倏地站起身,拦在舅妈面前,语气严肃,“迟家会放你进去吗?这些年,初子星闹多少事,一会进局子,一会欠钱,他们早就把你和舅舅这两张脸拉入黑名单了。”
舅舅和舅妈心里也清楚。
只要一出现在迟家院前,保镖就会把他们撵走。
“小禾,那你去求求迟叙吧,算舅妈求你。”
舅妈突然握住小禾的手,颤抖不已,泪眼朦胧,“当年打你一巴掌,是我不对,你现在怎么打我都行,只要你愿意救一下星星,他是你亲人啊!”
“这件事我不会再管。”
初禾冷漠地抽出自已的手,“舅妈,上一次我为了初子星去求迟叙时,已经说过,这是最后一次帮他收拾烂摊子,再没有下次。”
她铁了心,不会再管这家人。
就算初子星断了胳膊和腿,她也感谢那些追债人,为民除恶。
舅妈的表情,瞬间从柔弱的请求,变成愤怒。
她抄起手中的晾衣杆就要打她:“初禾,你个死贱人,白眼狼,你怎么这么冷血啊!这种恶毒的话你都说出来!你忘记是谁给你一口饭吃长到现在吗!”
初禾并不怕她,这才是舅妈的真面目,她早就心如明镜:
“我没忘记,是迟叙。没有我哥,我现在就是一个被侵犯、被侮辱、被家庭虐待,被校园暴力所压垮的一具尸体。”
说着,她鼻尖泛酸,眼眶慢慢飘上模糊。
或许是童年活在阴影中的自已,还一直活在她身体的某处,在此刻与她发出了共鸣。
舅舅当下拦住了舅妈,他力气足够大,所幸没让那杆子砸在初禾脸上。
诡异的沉默后,舅舅灰暗的表情,忽而变得复杂莫测。
他沉思后道:“小禾,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星星。有件事,我和你舅妈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爸妈的死,不是意外,另有隐情。”
刹那间,初禾如被冰封住般,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世界突然安静,只剩下无尽的耳鸣。
“你说什么?什么隐情?”
初禾突然冲过去,抓住舅舅的衣领,“是有人害死他们的吗?”
当年,父母乘坐一架小型观光飞机,突发失事。
机毁人亡,十名乘客,无人幸免。
由于受到外界广泛的关注,警方介入调查,最后以意外事故结案。
初禾长大后,也忍着悲痛,自行调查过这个案件。
一切线索都有所指向,顺理成章地导向结果。
她从未怀疑。
舅舅眼底浮着层心疼,但更多是冷漠:“小禾,舅舅没求过你,就这一次,只要星星平安无事,我肯定把真相都交代给你。”
初禾松开手臂,堪堪后退几步,她感觉浑身的气力被抽干。
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用了好一会儿稳定情绪,擦干眼泪,冲出门外。
听她脚步声快速离开,舅妈猛地推了下舅舅:“你疯了!这件事你要说出来,我们都得死!”
舅舅深深喘息,压了压她的肩膀:“那你想眼睁睁看星星死吗?现在当务之急,把星星救出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
出租车停在迟家时,初禾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冷风将她的碎长发卷起,再度甩在脸颊上,生涩地发疼。
她踩在台阶上,站了许久。
透过窗帘露出的一点缝隙,她看见迟叙和顾皎皎围坐在桌前。
他们穿着情侣毛衣,互相分着一只烤鹅。
对面坐着慈爱微笑的迟叙父母。
热腾腾的烤火炉,柔软的羊绒地毯,一棵挂满礼物与彩灯的圣诞树。
初禾踩在台阶上,站了许久。
她突然感觉自已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即便这些年,就着温暖的火光,做过无数个美梦。
醒来时,她还是站在门口翘首盼望、灰头土脸的小女孩。
但无论如何,初禾想这笔钱,她一定要借到。
她深深吸了口气,打算抬手敲门。
幽静夜色之中,忽传过低沉的一声咳嗽。
这一声,打破了她刚鼓足的勇气。
初禾转过身,才发现院门前停了辆布加迪威龙。
驾驶座的门边,伫着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形。
他眯着的墨眸中有几分玩味,瞧着她,像在看一只可怜的流浪猫。
初禾以为程墨京会出差好几天,也没想到他会来找迟叙。
她也没心情去问。
时间所剩无几。
初禾没理睬他,转过身,又要去开门。
手刚摸到门把,身后,声音又凉悠悠而来:“刚亲完就翻脸不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