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两瓶汾酒,李卫东绕了个弯进了家门。
“回来了。”听见动静的秦晓白出来迎,看见他手里的酒好奇道:“咋还买酒了。”
“老王给的,我说不要,扔路边就走。”
酒是王富贵给的,感谢自已帮他那么大一忙。
忙活半天,没道理让他白干。
趁空买了两瓶酒,看见他扔地上就走,都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人,也是个有意思的。
“给我吧!”
把酒放进壁柜里,秦晓白看了眼让塞满的柜子,心里头别提多踏实了。
家里满满当当的,日子才能红火。
回过头见他在那弹身上的土,晓白拿了个毛巾上去帮忙,拍拍打打,给脸盆倒上热水,“赶紧洗洗,歇着吧,今天你可是累得够呛。”
修车那会儿功夫,秦晓白看着都累,别说他这个干活儿得了。
“有啥累的,不累,等会儿我就把防水台给砌出来。”
没多少活儿,就一个拐角扇形的台子,个把钟头弄完,放个两三天阴干就能用了。
排水槽,李卫东也安排好了,把地砖撬开,下面埋着陶瓷管,一直接到屋外的台子边缘。
白色的陶瓷管向外伸出一指甲盖,正好让水落在下雨天的排水渠里。
擦了把脸,李卫东去了对面,没上台阶,绕开水泥台阶边缘到墙根下,靠墙用粗树枝和三色布搭的杂物间里,放着铁锨、砌刀、抹灰刀等工具。
这些是老马和老刘攒下的家当,放在外面,院儿里谁都能用。
一共就三家人,彼此间相处的挺愉快,倒是没什么鸡鸣狗盗的龌龊,像这些工具,三家谁用自个儿拿就行。
用的时候爱惜点,用完自觉放回去。
大锅饭,得有团结意识。
属于是早期共享经济了,没有押金,全靠自觉。
挑了几样用得着的工具,李卫东拿烧黑的木炭在地上画线。
先把大小距离画出来,接着开始摆砖头,地漏的位置用木头塞子堵上。
回头等水泥干了,把木头敲出来就成型了。
摆好红砖,下面就是和水泥,刮造型。
里面是一层砖,扇面外面是三层,用来防止水流溅出去。
哐当,哐当~
铁锨在地上磕的直响,听见动静的老马和老刘,批了件衣服出来了。
“这是干啥呢,卫东?”
“给屋里砌个台子,洗洗涮涮方便。”
李卫东没说老实话,淋浴听着有点奢侈了。
这年头,可是越穷越光荣。
贪图享乐,说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自个儿关上门用就得了,没必要非得跟人前显摆。
“哦,你这手艺行啊,修的了机器,还干得了泥瓦匠的活儿,现在的年轻人……”
李卫东笑了笑,接了对方的恭维。
花花轿子众人抬,这院儿里的气氛才能和睦长久。
“卫东啊,你这车买的真漂亮,花了不少钱吧?”
老刘盯着他主屋窗檐下的大套链,眼底的羡慕不用多说。
李卫东苦涩一笑,拍了拍口袋玩笑道:“掏干了,不过值了。”
“是这理儿,是这理儿没错。”
这话老刘听的直点头,飞鸽、永久、凤凰,三大名牌。
他买的又是名牌里的名牌,飞鸽大套链。
甭管是谁,在他这个年纪能靠自个儿买辆这车,全家老小都跟着长脸。
街坊邻居啥时候碰见了,都得夸句‘有本事,’也就是李卫东。
但凡换个家里整齐的,非得成街坊四邻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瞧瞧人卫东,再看看你……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人媳妇儿娶了,自行车买了,你呢,连个工作都没着落……狗肉上不了席面的东西。”
这套经典话术,将会在起床、吃饭、睡觉、看不顺眼等包括但不限于的场合中,日复一日的被反复提起。
中间内容可能会变,“人得奖了,人涨工资了,人考上了,人巴拉巴拉……你连个先进、那点工资、多少年了,狗肉上不了席面的东西。”
就像是短路的定时炸弹,时不时的亮几秒,给你制造点紧张氛围。
要是哪天真爆了,肯定是让念叨烦了。
主动给它把线接好,就让它一直亮着,赶紧的……
累了,毁灭吧!
反正,自个儿就是个狗肉上不了席面的……
“这电镀,是真漂亮。”
老刘上前两步,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表面银光发亮的镀层。
亮,太亮了。
摸着就跟奶娃娃的手一样,滑溜溜的摸着就不想撒手。
“行,那你忙着,时候不早,我这也该歇着了。”
老马抖了抖肩上的外套,扭头就往自家走。
他是看不下去,老刘那个丢人现眼的样儿,飞鸽大套链是好,可你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
孩子都工作,眼瞅要当爷的人了。
就不能精神点,别丢了份儿?!!
瞧他刚才瞅那车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自个儿焊车里。
出息!
“好嘞,我这点活儿也完了,砌地没啥动静,吵不着您。”
老马笑呵呵回头道:“不碍事,不碍事。”
眼瞅着他回了屋,关门,熄灯。
舍不得撒手的老刘也松开手,叹了口气道:“那我也回了,卫东,早点休息。”
“诶,您歇着。”
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家门,躺在床上,老刘长叹一口气,老伴儿心里就好奇了。
“咋了这是,出去一趟还叹气上了。”
“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瞧人日子过得,才几天就把家里弄得像模像样。”
“啥意思,他李卫东又干啥了?”
“干啥,人干的还少吗?”老刘哼哼几声,“那家里本来有啥,一穷二白的。现在呢,门口停着自行车,屋里也堆的满满当当,要啥有啥。”
翻了个身面向老伴儿,老刘蹭的又坐了起来,“就说吃的,你是没闻见味儿啊,顿顿有肉。”
“那是人自个儿有本事,你能怪谁?”
“哎!”老刘仰头长叹:“都是妈生的,这人跟人咋就差这么多呢?”
“诶,你这话说的。”刘婶子不乐意了,扒拉了把他胳膊骂道:“那孩子是我自个儿生的,哦,你不是他爹啊?”
“没本事那也是你没教好,当初是谁说要给儿子安排到铁路上工作的,你找的人呢?”
“前后花了五六十块,连个影儿都没见着,我放个屁还有响呢,你倒是弄出点响儿啊……”
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数落,老刘面子挂不住。
猛的一个转身,屁股朝里拉灯喝道:“懒得跟你说,睡觉。”
“睡就睡,当我乐意跟你说,还怪起我来了……”
叭叭的大嘴小声嘟囔着,老刘知道,前半夜,怕是又不得安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