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师。”
林尘听到声音,回头望向讲话之人,从他的挎包里拿出件整饬一新的白袍穿上,“有什么事吗?”
“我是苏一舟,来自红星医院!”那人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并紧接着补充:“我的导师正是周大海教授!”
听到这里,林尘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了然:“原来你是周教授的学生,幸会幸会。”
苏一舟眼中燃起兴奋之色,语气温厚真诚:“林大夫,我的老师经常提及您,每次都感慨万分,说您是他遇见的最为杰出的医者。”
林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赞誉:“太过夸赞了,周老师太抬爱了。”
在心中明白,虽然得到周大海赏识,主要还是得益于自已娴熟的银针止血技巧。
“林大夫,我能不能坐在您身旁?我希望能向您多多学习。”苏一舟带着一丝羞涩问道。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林尘稍显顾虑。
京城医疗界的圈子里流行着一句戏谑的话:若无协和参与,红星医院便能称王。
眼前这群年轻人虽各自领域不同,却默契地留出了一个最佳的位置,无疑这是为苏一舟准备的。
“当然可以,我主修外科,在来的路上就看到外面大多是妇孺老人,我在这儿更合适。”苏一舟快速解释道,随后急忙小跑到林尘身边的诊疗位坐下,取出手袋中的装备——白袍、病例夹、听诊器、体温计、小电筒……尽管苏一舟的话有些夸张成分在内,然而正如他所言,即便抛开一切,光是他独树一帜的银针技艺便已足够震撼世人。加之林尘正值壮年,将来必将在医学领域发光发热。
苏一舟认为,老师所言绝无虚伪。如此卓越的人物平时难得一见,既已遇上,就该表现出应尽的敬仰之情。即便苏一舟年龄可能大于林尘几岁,但在后者面前依旧使用尊敬的称呼“您”。
在场的其他年轻医生对此番举止感到意外,不过由于时间紧迫,此时也顾不上多想。义诊即将开始,各人选定自已的位置,取出工作所需的白大褂及相关医疗器械。
相较于苏一舟而言,他们携带的物品较为简陋,有些人除了白大褂以外仅带了听诊器。林尘则对这一切显得无所谓,因为他注意到了已有几位病人根据王主任的安排进入现场等待诊治。
他桌上除了一口医用药箱和一块脉枕之外,甚至听诊器都未能备齐。不过首波踏入房间的人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些问题,直接走到看似最为资深的医生跟前排起了长队;随后进来者则陆续在其他诊台前加入等候行列。
不多时,总共八张诊桌已有七桌出现了就诊人群,唯有林尘所在的一方仍为空旷一片。
面对这般情景,林尘只微微摊手,并未因此感到沮丧或不安。
没有办法,谁让他在这群参与义诊的年轻医生里,显得最为年轻……一脸青涩,缺乏老成稳重的感觉。
这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看法了。
但这样的清静并没能维持多久,王主任亲自扶着一位老人走过来。空气中飘来一股陈旧夹杂着恶臭的味道。
林尘依然面无表情地等待,直到王主任帮助老人就座,见到林尘的态度后,王主任心里也稍微放心了一些。
这位老先生刚才在外头吐过,情况有些复杂。
他们在外面简单处理了一下,并给老人家排了一个优先就诊的位置。进来之后发现林尘这里还没有病人。
林尘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老爷子,麻烦把手伸出来,我来给您把下脉。”根据老人家的眼神以及面部状况,林尘已经有了初步判断。
但是为了更准确,他还是要亲自把一下脉为好。老人缓缓伸出干瘪布满褶皱的手。
林尘轻柔地用手指按压,“老爷爷,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感到肚子里一阵疼痛?”“是的,常常会觉得疼。”老者疲惫地说。
林尘不紧不慢地问:“前几天有没有吃比较油腻的食物?”
老人回忆了一会儿,答道:“家里有一只老母鸡死掉了,别人不要,我就把它吃了。”“那只鸡有没有生病的迹象?”
林尘轻轻摇头,继续询问了几句后才放开老人的手,开始在病历上做记录。“老爷子,您叫什么名字?今年高寿了?”
“多大年纪?我记得应该是74岁了。”老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点疑虑,声音略显不确定。“金满仓,他76岁了。”王主任在旁边悄悄补充。
林尘抬头看了看王主任,唇边漾起了一个微笑。随即挥动手中的笔,在病例纸上写下诊断结果。
“小先生,我的病情严重吗?”老人带着几分不安地问。
“爷爷,您主要是因为长时间不吃油腻食物,然后突然吃到鸡肉并喝冷饮引起的胃肠道不适。”
说完,又拿起一旁的白纸开出处方:“我给您开个方子,拿去按照指示熬药就行了。”“记住,以后不要再喝冷饮了…。”
“呃,需要买药材…”老人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林尘停顿了片刻,忽然意识到……
前来就诊的大都是一些生活贫困的住户或孤寡老人,他们可能支付不起药物的费用。
这时候,王主任在林尘耳边低声道:“按照政策,对于孤寡老人,我们可以适当提供免费的帮助。”
林尘心里一暖,迅速完成了药方的编写。
“老先生,这是您的药方,请保存好。”
“请您稍等一下,我会在这里给您施针,这样有助于更快康复。”
一边正用手机灯检查患者眼部反应的苏一舟听到“施针”二字,精神顿时振奋不已。
他是如此渴望能亲眼目睹传说中老师赞誉不已的——奇妙针灸技术的实际操作过程。
尽管大学期间学习的是西方医学,但他的家庭背景却与传统中医颇有渊源,只是近年来家境衰落,这种传统技艺的延续被迫中断了。
这也使他在接受西医教育的同时,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排斥中医,反而因为对家庭历史的了解而对中医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信心。
之所以选择西医药方向的学习,也只是形势所迫的无奈之举。
此时此刻,尽管他心底十分痒痒,想要靠近观看老师的针灸示范,但他明白自已的职责所在,不能因为个人的好奇放弃眼前的病人。内心的煎熬犹如无数只蚂蚁在爬行。
林尘并不了解苏一舟心里那些小心思,搀扶着金满仓走进一间有两张床铺的办公室。整个街道总共设有四间类似的房间,以便为不便立即治疗或需要后续检查的患者提供服务。林尘用酒精棉消毒,随后开始针灸,动作娴熟,没有一丝犹豫,就像流畅的行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