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娘亲没有!她跟若姨娘和莲姨娘一样,都只是以姨娘身份待在父亲身边,根本就不是以什么正妻身份!”沈攸宁神色慌乱地扑向云舒棠:
“云舒棠,我娘亲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何要编造这些谎言!”
这么重要的事情,娘亲怎么从未跟她提起过?
每次娘亲总说,指望着父亲将她名正言顺地接进将军府,将她扶成平妻。
待云诗音死后,她自然就成了将军府唯一的夫人。
所以她一直以为娘亲都是无名无分地跟随着父亲啊,可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云舒棠啪地一声扇在沈攸宁脸上:“证据都在这里,你还想狡辩!你和你娘亲明明知道林翊承已经入赘到我云家,却还要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还要怪在我身上?”
她这一巴掌用尽了十成力气,沈攸宁身子忙不迭地跌在地上,发簪歪歪扭扭地插在凌乱的发髻上,就连身上的衣服也都凌乱了,可却没有人愿意来搀扶她一把。
她渴求地朝着谢询安和谢瑾瑜望去,却见谢询安眉心微微动了动。
但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眼底仅有的一丝怜悯,都变成了冷漠和疏冷。
谢瑾瑜俊逸的脸上更是冰冷至极。
他以前就看出来了,但凡遇到大事,他的这位生母根本上不得台面,空有一张好看的脸。
现在看来,她不仅身份地位比不上云舒棠,才智、谋略更是输得一败涂地!
他要是再跟着这样的生母,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呜呜……”沈攸宁委屈得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流,看向云舒棠的眼神越发愤恨。
她十八岁以前其实并并未久居永州城,只有每年跟父亲见面时,娘亲才会将她带到永州。
她顺利取代永州沈家女的身份后,再按照娘亲的计划制造跟谢询安的相遇。
这些计划的每一步,几乎都在她和娘亲的掌控中,谁也不曾知晓。
可是她不明白,云舒棠又是怎么知道的!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长公主已经被气疯:
“林翊承,你好大的胆子!在已经成婚的情况下,竟然还瞒着将军府重娶新妻,简直罔顾大齐律法!这就是你所谓的忠君爱国?这就是你所谓的跟妻子如胶似漆吗!”
她啪地将文书摔在地上,脸色已气得泛红。
大齐这么多年来,同娶二妻简直闻所未闻!
更何况,林翊承还是堂堂镇国大将军!
“长公主息怒!”林翊承砰地一声跪在地上,他先是看了睿王萧阙一眼,随即慌忙磕头。
“息什么怒?”长公主怒不可遏:
“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你跟云家的婚事也是皇兄亲自下旨恩赐的,可你却瞒着皇兄和云家在外同娶二妻,你这是蔑视皇威还是打算跟皇上作对到底!”
“殿下!”林翊承脑袋重重磕在地上,额头瞬间擦出了血水来,声音沉重悲痛至极:
“微臣哪怕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蔑视皇威啊!只不过微臣跟沈如卿确实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年跟云诗音成婚属实无奈,所以微臣才在婚后失了理智……”
“好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云诗音冷冽的眼神如冰锥子般刺向林翊承。
冰而冷的眼神透着无尽的悲凉和苍茫,似在此刻已将她和林翊承彻底划开界限。
林翊承似是警觉到了什么,怒斥道:“云诗音,你想干什么!”
他在将军府外重新娶妻纳妾罢了,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
至少他在将军府内已经对她关怀备至,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呵!”云诗音苍凉的目光望向众人,眼底的悲凉让人心惊:
“诸位都看到了!是林翊承对我无情无义在先,那就别怪我对他不仁不义!”
她恭敬跪在长公主面前,背脊挺拔如松:“臣妇自请立刻跟林翊承和离,且将林翊承和膝下庶子庶女包括认作嫡子的云逸轩,全部逐出将军府,今后他们的得失荣辱皆与臣妇无关,臣妇与他们老死不相往来!还请长公主殿下为臣妇禀明圣上,请圣上恩准!”
林翊承身子狠狠晃了晃,她要和离?
那他在将军府的荣耀和地位呢?
他将来还要夺走整个将军府啊!
这要是和离了,他所有计划不就全部落空了?
“不要……”林翊承慌张地想阻拦。
长公主殿下却是抢在他前面,爽快地拍响了桌案:“好!不愧是老将军的女儿!这份胆识和魄力,简直让本公主佩服!本公主马上就回去禀告给皇兄!”
云诗音惊喜不已:“多谢长公主殿下!”
“起驾回宫!”长公主随即起身,身后宫女们陆续跟上。
贵妃娘娘和睿王萧阙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里都闪过了一抹浓烈的恨意。
她起身路过云舒棠身边,语气很是不善:“侯夫人不愧是将门之后啊,这手笔果然厉害,着实让本宫佩服得很啊。那本宫就期待侯夫人接下来的表现了!”
云舒棠连忙行礼,眉心却是皱了皱。
林翊承声名尽毁,就等于斩断了睿王和贵妃的一条臂膀。
睿王和贵妃这是将她视为眼中钉了。
长公主和贵妃离开,睿王和景王也紧随其后,宴上众人自然也识趣地退场。
“母亲……”云逸轩、云墨辰和云芷莹三人,颤颤巍巍地走来。
他们只是想让他们的生母进将军府,却从未想过要跟云诗音断绝关系啊。
他们是靠着大舅舅和二舅舅的帮忙,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要是离开了将军府,他们就是没有家族支撑的废物罢了!
“滚!”云舒棠连忙挡在云诗音跟前,“臣妇还想麻烦长平王殿下,请殿下立刻将这几个不想干的人和侯府的人,全部逐出这里!我眼不见心静!”
萧锦榕眉心好看地轻挑:“好。”
这幽深宠溺的笑容,看得谢询安和谢瑾瑜同时心底震了震。
怎么感觉长平王殿下对云舒棠,好像并不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可还没等他们多想,冲上来的铁甲兵便立刻将人全部逐出。
现场很快清静了下来。
云诗音只觉身心俱疲,身子差点晕倒过去。
“娘亲!”云舒棠眼疾手快,连忙搀扶住了云诗音,“娘亲,你没事吧?”
感觉到云舒棠身上传来的温度,云诗音这才回过神来:“娘亲没事。”
“她怕是还在为林翊承心疼呢,啧啧,看来他在你心里的地位实在是高啊。”楚陵枭凌厉的凤眸里深深凝着心疼,可即将伸出去的手还是活生生忍住了,目光含着隐忍地望着云诗音。
云诗音盯了他一眼:“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闭嘴了?”
“呵。”楚陵枭满脸不爽,“有本事你就把我的嘴堵住!”
云舒棠嘴角抽了抽,这位楚小侯爷有必要故意这样跟娘亲作对吗?
他心里分明就是有娘亲的好不好?
这时,云舒棠突然感觉到衣裙使劲被扯了扯,云舒棠连忙低下头来。
只见萧玉珏身子紧紧粘着云舒棠,一双纯净乌黑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盯着萧锦榕,俊逸的小脸气鼓鼓的,大有要跟萧锦榕决战到底的姿态。
萧锦榕却是将目光落在了云舒棠身上:“夫人,还舍不得我家珏儿?”
云舒棠眼底划过一丝淡漠。
她虽然真心舍不得珏儿,但毕竟萧锦榕是他的亲生父亲。
于是她温柔地俯下身来,轻声哄着萧玉珏:“要不珏儿先跟你父王回去?”
萧玉珏身子微微颤了颤,他抬眸便对上了萧锦榕深邃的眼眸,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幽怨:“父王没有追到娘亲的本事,拆散我跟娘亲倒是有一手!”
话落,他头也不回地气鼓鼓跑开了。
“珏……”云舒棠下意识想去追,可等她回过神来,心里便不由有些自嘲。
她再喜欢珏儿又怎样,她始终跟珏儿都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
说到底,倘若珏儿那里没问题,她跟珏儿根本就不应该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林翊承同娶二妻的消息震惊朝野,皇上从长公主口中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直接摔了整个御书房的折子,怒斥林翊承并杖责三十后将林翊承拖出御书房。
随即便下旨将林翊承连降数级,成了正六品的昭武校尉,林家一脉亲属全部发配边疆。
但又念及如今整个将军府已无人可用,而林翊承又是独当一面的将领,特地恩准林翊承带着沈如卿和两位姨娘单独成家,但林翊承和姨娘的子嗣必须全部跟云家脱离关系。
一道圣旨下来,云诗音终于顺利跟林翊承和离,从此两人再无任何瓜葛。
林翊承被连夜从将军府赶出去,就连被褥、衣着,也全部被丫鬟扒下来扔进了火坑里。
云逸轩、云墨辰、云芷莹和云芷曦全部一起被逐出将军府,云芷莹和云芷曦甚至连发簪和首饰都没能从将军府带走一支,更别提黄金、地契和各种珍稀珠宝了。
林翊承当年是如何空手入赘将军府,如今便怎样空手而去。
而林翊承入赘将军府还同娶二妻的丑闻,就像蜂拥似的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传得妇孺皆知,说书的、卖唱的故事全是根据他的事情而改编的范本,林翊承也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
“真是大开眼界啊,吃了将军府的粮还把私生儿送到正妻跟前,简直不要脸啊。”
“是个人都看出来了,他这是想把将军府吃空啊!倘若他养在外面的妻子姨娘都被他接进了将军府,那以后将军府夫人恐怕等不了多久就莫名冤死了啊。”
“所以啊,嫁女儿一定得找门当户对的,那些凤凰男可都是些吃人不长眼的东西!”
“还有永宁侯府那位九姨娘,说起来她也算是云家女的妹妹啊,竟然冒充侯府远房亲戚接近侯爷,瞧这侯爷还宠妾灭妻呢,将来跟她娘就是一个德行!这娘俩简直绝了!”
“说起来这林翊承和沈如卿,还真是一对蛇蝎啊!吃绝了将军府不说,还想让女儿沈攸宁也把永宁侯府吃绝,这跟食人骨血的厉鬼有什么区别!”
林翊承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将军,跌落成六品校尉,曾经被朝中大臣高高捧起,如今灰溜溜地滚进旎蓉水榭,却是连问津的人都没有,凄惨的模样令人唏嘘。
旎蓉水榭里,林翊承正因为这措手不及的打击而暴跳如雷:
“你们好端端的藏在这里,怎么会被长平王殿下发现,还被长平王殿下带走?当初我是怎么跟你们交待的,要学会隐忍啊!你们连这点委屈都隐忍不了,将来如何进入将军府?”
原本他的计划几乎可以是天衣无缝。
沈如卿掌控着财权跟云舒棠遍布全国的商铺进行抗衡,沈攸宁从永宁侯府取代云舒棠。
待云舒棠的两个舅舅,成功将云逸轩和云墨辰带上朝廷高位,云芷莹和云芷曦也顺利嫁入功勋世家甚至皇家,他便可以设计让云诗音卧床不起,趁机逼着云诗音同意他扶平妻。
到那时,别说整个将军府都是他的,整个朝廷都有他的子嗣作为根基。
可现在,就因为这两个姨娘被长平王抓获,他的计划全毁了!
离开了云诗音,他的前程、他家族的命运和子嗣的未来,全都毁了!!!
“我们也不知道啊老爷!”若姨娘和莲姨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是长平王殿下以捉贼名义带兵闯入旎蓉水榭,随即便将我们和奴仆们全部抓走。剩下的事情……老爷您都知道了!”
还未等林翊承大发雷霆,云逸轩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不好了父亲!咱们的眼线刚刚传来消息,祖父、祖母和姑姑一家及奴仆丫鬟总共三十五口人,在发配边疆途中感染瘟疫,跟父亲你有关的亲属全部死亡,奴仆们也危在旦夕……”
“噗!”林翊承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几欲昏厥。
若姨娘和莲姨娘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老爷!你没事吧!”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几位亲属甚至还没来得及跟林翊承住进将军府享清福……
林翊承愤恨地瞪大眼睛,浓黑的眼睛不甘地望着上空,胸腔满满的怨恨:“皇上你下这样的狠手,跟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皇上,你果真是狠,果真是狠啊!”
皇上留住了他和沈如卿及妾室子嗣的命,看似保全了他,实际不过是因为倘若边疆再次发生战乱,他丰富的作战经验就是帮大齐赢得胜利的关键,说到底皇上不过是因为他还有用,所以才暂时留着他。
可为了彰显他的公正和凛然,也为了敲打他和睿王,竟然直接对他的家人下了死手!
这时,若姨娘的孩子云墨辰也急匆匆跑了进来:“不好了父亲,京兆尹府闯进来了!”
“什么?”林翊承震惊地瞪大眼睛,果真就见京兆尹府的官兵手持刀剑、蜂拥而来。
他们个个威严冷面、如同铁脸厉鬼横冲进旎蓉水榭,大肆在旎蓉水榭里搜寻翻找。
林翊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厉声呵斥着最前面的京兆尹府的魏牧尘大人:“魏牧尘,你干什么?这里是本将军府邸,你竟然敢带人直接闯入这里,不要命了吗你!”
魏牧尘身躯挺拔,面色如常地摸着胡须:“林大人请注意言辞,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大将军,而是六品校尉。再者,你跟沈如卿的婚姻尚未作废,沈如卿还算是你的妻。”
“如今她因为哄抬物价、扰乱药材市场而被扣押在京兆尹府内。按照例律,她除了被关押十五日之外,还需缴纳因哄抬物价而获得利润的五倍罚金。如今她在监牢内已经画押,愿意赔偿以物抵金,所以本官特地带着属下前来搬运府中值钱之物,还请校尉大人谅解。”
“你……你你你!”林翊承气得目眦欲裂,手指着魏牧尘发抖。
曾经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时,哪轮得到京兆尹府的人对他吆五喝六?
可现在,他感觉魏牧尘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笑一条落魄的野狗!
“噗!”林翊承气急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父亲!!!”
云逸轩和云墨辰急切扶着林翊承,可心里却在暗自发愁。
他们两人在朝廷的位置,都是靠着云舒棠的两个舅舅扶持得到的。
如今他们已经跟将军府恩断义绝,他们在朝廷中的位置,还能保得住吗?
沈攸宁回到永宁侯府后,便遭到谢老太太和梁氏的羞辱谩骂。
谢询安曾经为了沈攸宁,甘愿做出宠妾灭妻这等为人不齿之事,可到了如今,他曾经对沈攸宁到底有多深情,现在就有多可笑。
沈攸宁成为京城笑柄,永宁侯府和谢询安更是如放在热锅上炙烤的蚂蚁。
雅竹苑里,谢询安冷峻的身影背对着窗户,周身化不开的寒气。
沈攸宁娇柔的身子颤颤巍巍而来,望着谢询安那俊挺的身姿,心中竟无端升起惊慌来。
从前只要她在谢询安身边,谢询安便将她像珍宝似的捧在手心里,生怕磕着碰着了。
对她来说,谢询安就像是她避风港,无论遇到何事,谢询安都能将她融化进柔情蜜意里。
这样对她视而不见的谢询安,着实让她心里感到害怕。
“夫君……”沈攸宁眼眸含着泪水,手指娇娇柔柔地试着去扯谢询安的衣袖。
谢询安眉心一蹙,光是听到这娇柔婉转的嗓音,便让他骨子里发寒!
他实在难以想象,在他面前这般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宁宁,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