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妖的身体轻微扭动了一下，再次回到之前那端坐莲台的佛陀模样，就差散出佛光，它就能化身成庙宇里面的金身大佛。
他的嘴里一开口就是一句反问。
“何为佛？”
“在我遇到老和尚之前，我一直都认为与人为善，普渡世人，学佛祖割肉喂鹰者为佛。”
“即使做不到普渡世人至少也应当救人于苦难之中。”
“那样的人才应该符合佛这个标准。”
“可是结果呢？”
“我却见到了一个真正的佛，可是他却不行，佛陀应该行的事。”
“那是我被迫在镇上流浪的第3个年头，我和流浪狗抢食，行走于镇子的每一个角落，落魄的去和每一个人去乞讨，祈求他们施舍我一口吃食，夜晚就住在城东那边的破屋，身上没有任何金银，甚至就没人敢施舍吃食给我。”
“我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游荡于村子里面的幽灵，没人能够看得见我，也没人敢看得见我。”
“幸运的事，天无绝人之路，还有几个老太太舍得施舍给我一碗残羹剩饭，虽然是残羹剩饭，但是对于那时的我而言也是难得的支撑了。”
“可人心的险恶，不仅仅只是险恶两个字，就可以完完全全形容一个人能够做到什么事。”
“那些抢我家财的土匪，用我的家财在长川稳定了下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特别是他们喜欢欺我为乐。”
“特别是那个李三炮，他将我的那些姨太太们照单全收，我的妻子第2天上吊自杀，被他扒光了身子，只用一卷草席就丢出了我的大宅，我背着她亲手发出了一个土坑，然后掩埋了他。”
“那些畜生，仅仅是因为那些老太太施舍给了我一碗馊饭，竟然直接将那些老太太在夜间杀了个干净。”
“那天晚上我永远忘不掉，刚刚入夜，我缩在破屋里面，用着从镇子外捡回来的稻草覆盖着我的身子，那个时候刚刚入冬，天气寒凉，我每活下来一天都得感谢我的命足够的硬。”
“可是一点火光夹着脚步从屋子最远处的小巷传了过来，只是听着脚步，我就知道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张二麻子闯进了我的小屋，他是李三炮的心腹，平日里借着李三炮的名头，在村里作威作福，甚至于还强抢了很多家待嫁的黄花丫头，他就是一个人渣，死后要堕入18层地狱的人渣。”
“张二麻子什么都没说，他伸出手提起了我，然后朝着我的那层稻草丢了一支土烟，烟草点燃了我足足收集了小半个月才收齐的稻草。”
“我被他拖着远远的看着我那用来藏身的小屋被火光点燃，周围邻居都悄咪咪的用各自的方式看着这一幕，他们只是看着，甚至都不敢出门救火。”
“直到我被脱离了那片地界，我都还能看得到那冲天的火光，我知道我最后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没了，没了它，我八成真的活不过这个冬天。”
“我被一路拖着，那粗糙的皮肉与地面的青苔石板摩擦，一路拖着走了快半个镇子，我的腿早就被磨出了鲜血，混杂着那些污泥草屑，硬生生填满了我的伤口。”
“最后我在镇子的菜市场门口，看到了那几个平日心软舍给我一口饭吃的老太太。”
“她们都被扒光了衣服，束缚住了身体，摆在了杀人用的场口，她们颤抖着身子哭喊着，我祈求着，甚至于张二麻子让我舔他的鞋，我都舔了。”
“可是最后张二麻子只是笑着，我的笑容就像是一条恶鬼，狰狞却又带着说不清的戏谑。”
“那些老太太在我的面前被砍断了脑袋，他们每个人都用着怨恨的眼光注视着我，我好像真正杀了他们的人，不是这帮土匪，而是我。”
“甚至于就在不远处的酒楼上，站满了一群人，他们都在看着我狼狈的模样，为首的是李三炮，而跟在他旁边的是我的那些妻妾，他们依旧穿着温暖的大袄，可是看着我的目光却好像看着一条狗。”
“我狼狈的跪在地上，正如我当年被搜刮完，最后一文钱被丢出自已的家宅那天一样。”
“张二麻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他说出了那些老太太死亡的原因。”
“他说，你为什么不去死呢？你不死，我们这些人于心不安啊！”
“于心不安！”
“多么可笑，仅仅因为一句于心不安，我就必须去死，那些帮了我的人也必须去死。”
“可是我也知道，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会一直活得不安稳。”
“我也是为了那口气，咬着牙一直撑着，活到了那时，我为的就是膈应他们，只要我活着，他们就永远会知道，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我这里抢走的。”
“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因为我而迁怒他人。”
六刀皱着眉看着尸妖，他满是疑惑：“你就没想过逃出这个镇子，去别的地方谋生活吗？”
“用你自已个人的话来说，你早就已经知道他们不会允许你在这里讨生活，在最开始你曾经去找活计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
“这个镇子容不下你，从那个时候开始，你早就应该逃离这个长川镇，可是你为什么没有逃？”
尸妖笑了起来，干瘪而又嘶哑的声音从他的咽喉之中一点点的冒出。
“你当那是我不想？”
“我早就试过了，只是很可惜，我没机会。”
“时局动乱，并且他们还把守了镇子所有你离开的主干道。”
“甚至于他们还专门有人盯着我，不然你当他们怎么会知道哪些人接济过我。”
“我逃过，被打断了一条腿，用马拖回了城，我只是命大活了下来。”
听着这句话，六刀的眉头皱了起来，尸妖看着他的表情笑了起来，然后继续说道。
“当天晚上我被他们打了一顿，打了个半死，我甚至都认为我活不到第2天。”
“也是在那天晚上我遇上了那个和尚，他自称是我命定的师傅，他自称为法治大师。”
“他真的就如同话本之中那些佛祖应该有的样子。”
说着这话，尸妖不屑的笑了起来。
“膀大腰圆，肥头大耳，双耳垂肩，油光滑面，生得一副慈悲相，念着佛号，披着袈裟，身上隐约能看到金色的佛光道韵。”
“一副佛陀在世的端庄法相，我都曾以为他是来渡我去西天极乐的。”
“只是那才是我接下来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