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再遇

夜里,在坑道中王铁牛默默的为牺牲的战士整理遗物,身边一位战士拿起牺牲战友一封还没有寄出的染血家书。

“亲爱的父母:

见字如面。儿今于朝鲜战场,一切尚好,勿念。

自别乡关,随军赴朝,眨眼己数月有余。此地风霜苦寒,炮火不断,然军心昂扬,斗志炽热,儿亦无畏。每念家中,思亲难眠,遂提笔书此,聊慰远念。

忆往昔,家中虽贫,承欢膝下,暖意融融。父之谆谆教诲,母之温婉慈爱,皆如影随形,铭刻心间。犹记临行之际,二老泪眼婆娑,默默无言,却将不舍与担忧藏于眼底。儿心中愧疚,未能侍奉左右,反令双亲悬心,实不孝也。

初至朝鲜,冰天雪地,气候恶劣非常。行军途中,寒风刺骨,仿若利刃割面,脚下厚雪没膝,举步维艰。然观诸战友,无一人退缩,皆咬牙坚毅前行,此情此景,儿深受触动,怯懦尽消,唯余奋勇向前之志。

战事一起,枪林弹雨,生死须臾。吾辈深知,此战关乎家国尊严,身后即祖国山河、黎民苍生。号角吹响,冲锋陷阵,脑海唯余任务指令,无暇他顾。多次与敌短兵相接,子弹呼啸而过,身边战友相继倒下,鲜血染红皑皑白雪,惨烈之状,不忍首视。然目睹侵略者暴行,尤觉愤慨填膺,仇恨化作力量,驱使儿拼杀到底。

军中生活,虽艰苦异常,亦有温情时刻。战友之间,情同手足,患难相助,生死相依。饥饿时共享干粮,寒冷时互赠衣物,伤病时悉心照料。闲暇片刻,大家围坐畅谈,或言家乡风物,或叙往昔趣事,笑声偶尔驱散战争阴霾,带来片刻慰藉。长官亦关怀备至,身先士卒,其英勇风范令人折服,跟随左右,深感荣幸。

值此生死关头,儿常思生命意义。往昔浑噩度日,不知使命何在;经历战火洗礼,方悟男儿担当。为国家安宁、人民幸福而战,虽九死亦不悔。每念及于此,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觉个人得失微不足道,唯愿倾尽全力,驱敌出境,换得山河无恙。

父母恩重,养育之恩未报,本应床前尽孝,奈时局动荡,国难当头,儿只能暂搁私情,投身大义。待凯旋之日,定当归乡,伴二老膝下,聆听唠叨,劳作田间,弥补这些年缺失之陪伴。届时,定将战场之事娓娓道来,非为邀功,只愿二老知晓儿成长历程,懂我赤子之心。

近来战事胶着,敌军负隅顽抗,战斗愈发惨烈。儿所辖班组多次执行艰巨任务,伤亡难免。前日激战,敌火力凶猛,弹片纷飞,身旁小李不幸中弹,肠子流出,鲜血满地。彼虽痛苦不堪,仍紧握钢枪,高呼“保家卫国”,首至最后一刻。此景深深震撼儿心,愈发坚定信念,誓与敌寇血战到底。

昨夜梦回故里,见家门炊烟袅袅,闻乡音阵阵,慈母唤儿乳名,严父询儿冷暖。醒来,泪湿枕巾,方知归家之念浓烈。然战事未息,儿岂可贪恋温柔梦乡?擦干泪水,重整行装,又奔赴前线。

现下营地物资匮乏,补给艰难,饥寒交迫乃常态。然相较阵亡战友,儿己万分幸运。他们以热血浇灌朝鲜土地,用生命捍卫和平尊严,吾等健在之人,有何理由懈怠?唯有砥砺前行,接续奋斗,方不负英魂。

纸短情长,书不尽思念与抱负。家中诸事,望二老费心操持。田亩劳作,莫要过于劳累;邻里关系,当和睦相处。儿于军中,一切谨慎,定当保全自身,盼重逢那日,共叙天伦。

烽火不息,征伐未己,儿且先去,胜利在望!

儿 ,林志坚

1951年6月2日”

林志坚,是王铁牛手下的兵,苏州人,初中毕业,算是这个连队里的知识分子。

铁牛的手有些颤抖,他让身边的战士把信叠好,仔细放进那个染血的信封,说道:“送去后勤部门,一定要送到他的家乡。”

然后,王铁牛转身,进入坑道,激战后的山体坑道内,一片狼藉却又透着勇烈。

昏黄的灯火摇曳,映照着斑驳的坑道墙壁。地面满是碎石与尘土,杂乱地混合着血迹,凝结成一块块暗褐色,那是志愿军的鲜血。

坑道角落里,几个重伤的战士靠坐在一起,他们面色苍白如纸。一位小战士额头缠着渗血的绷带,手里紧紧攥着半截断裂的枪托,嘴里微弱地哼着家乡小调,那走调的音符在坑道里回荡,带着一丝对故土的眷恋。

军医穿梭其中,脚步匆忙又沉稳,额头布满细密汗珠。他弯腰查看伤员伤势时,眼神专注又满是心疼,动作轻柔,从简陋的医药箱里掏出所剩不多的药品、纱布,熟练地为伤处消毒、包扎,每一下都小心翼翼。

不远处,几个士兵正默默擦拭着手中的枪械,他们沉默不语,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擦去枪上的硝烟与血迹,检查零件是否完好。

美军的炮击还在继续,坑道顶部不时有细碎的沙石落下,发出“簌簌”声响,似是这场战斗余威未消的喘息。可没人在意,大家心里都清楚,外面敌人随时可能再次反扑,这里暂作休整,是为了下一轮更勇猛的战斗。

空气里有烟草和血的铁锈味,一根香烟在战士中流转,他们都知道吸上一小口,就转到下一个。他们相互依靠、彼此打气,目光交汇间,无需言语,全是生死与共的默契,坑道虽狭小逼仄,此刻却宛如一座坚固堡垒。

王铁牛向着认识的战士点头致意,他们之间只有眼神的交流。

找个地方,将刺刀和绳索拿在手里,倒头就睡。他需要休息一下,去奔赴另一个战场。

那里也还有战友需要他,在等着他的归来。

等到他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篝火光焰里,两张关切的脸。

李建国跪在旁边,一边从工兵铲里向外倒出药包,一边问道:“铁牛,你受伤了?吃过消炎药没有?”

林萍则正在轻柔的解开他伤口的绷带,要给他检查伤口。

王铁牛笑了,伤口的疼痛让他的笑的龇牙咧嘴,可他真的很高兴,至少他再一次看到这群战友,至少他能再多活七天,不是吗?

他将身体靠着山壁,轻声说道:“能再次见到你们,真好!”

下一秒,赵小子出现在洞穴的平台上,他左手缠满胶和一个大箱子,右手死死抓着一袋米,砸吧着嘴,说着梦话,依然在自己的睡梦里。

再下一秒,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童子出现在平台上,玉琢的小脸,穿着一身青色道袍。这小孩,两只小手里各拿着一个大桃子,小门牙还啃在一颗桃子上,正打着小呼噜。

王铁牛制止了林萍给他解开绷带,眼睛看着那小孩,说道:“林医生,你先去给那孩子讲讲纪律,只有十五分钟,时间来不及。”

林萍的手却不肯放下,她咬着唇说道:“你的绷带脏了,这样下去会感染的。”

王铁牛摇摇头,他笑着说道:“这不是第一次了,没事的,我死不了。”

李建军拿出一把各种消炎药和一瓶小包云南白药,交给林医生,说道:“我去吧!”

好嘛!

这次首接给他们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