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巳时,各处游玩赏花的公子小姐们纷纷汇聚在了湖中凉亭,几人坐一桌,喝茶闲聊。
慕九司得了父亲的命令要与圣孙搭关系,是以十分自然地坐到祝沉夜与郡主李念茹那一桌。
慕九司抬眸淡笑,“今日天气真好啊。”
郡主:“对呀对呀。”
祝沉夜:“嗯。”
慕九司又道:“今日花开的真好啊。”
郡主:“对呀对呀。”
祝沉夜:“嗯。”
慕九司:……
这天没法聊。
相比其他桌热闹欢快的氛围,他们这桌未免显得生疏无趣。
郡主也觉得尴尬,忽而眼睛一亮,向不远处往湖中凉亭走来的公子招手,“弦宁哥哥!来这里!”
祝沉夜转眸望去,见走来的公子着装素雅,眉目温和染笑,如明月清风。
公子听了郡主的召唤走到他们这桌,先是对慕九司点了个头,“九司兄。”
后转向祝沉夜,“这位是?”
李念茹忙起身介绍,“他就是我皇兄。”
公子连忙施礼,“久闻殿下大名,今日得见,晋弦宁三生有幸。”
李念茹拉着晋弦宁坐下,对祝沉夜介绍,“晋弦宁,晋阳侯府世子。”
祝沉夜执着茶杯的手微顿,对晋弦宁点了个头。
没想到,这人竟是晋阳侯府的后人。
有了晋弦宁的加入,他们这桌氛围才稍稍活跃。
李念茹招手让人上菜,笑眯眯对祝沉夜道,“皇兄,为了让你迅速结交京都儿郎、让你能更好适应京都生活,皇妹我举办赏花宴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呢。”
祝沉夜微笑举杯,“辛苦郡主。”
李念茹碰杯饮了口酒,“皇兄敬一杯酒可不够,我还为皇兄准备了天大的惊喜。”
慕九司在旁侧笑,“你这惊喜闹得满城风雨,你皇兄怕是早就知道了。”
晋弦宁好奇,“什么惊喜?闹满城风雨?”
慕九司解释,“晋世子在外当值,近日才回京自然不知,瑞麟王一案轰动京都,其中牵扯出殿下民间义姐,只可惜殿下与义姐走失,所有人都未曾见过那义姐面貌。”
“郡主与殿下兄妹情深,张贴告示为殿下寻亲,现下满城皆知。”
当然了,那未曾见过圣孙民间义姐的所有人,可不包括他慕九司。
慕九司对祝沉安记忆深刻,也知道祝沉安先前藏于深宫,但现下在哪儿,他不得而知。
不过,他不认为,郡主找到的人就是祝沉安。
那女人跟飘烟似的行踪不定,殿下都奈何不了她何况郡主?
李念茹得意洋洋,“我把人给皇兄找到了,皇兄你说,要如何谢我?”
祝沉夜挑眉,“郡主如何知道我想找人?”
“跟你相依为命多年的姐姐,你会不想找?”
祝沉夜笑而不语。
李念茹也不明祝沉夜态度,这人,貌似并不想找姐姐?
但人她都找了,义姐必须登场。
李念茹拍了拍手,宫人们乐声即起,连接长廊的尽头在她的精心安排下,下起了花瓣雨。
老嬷嬷高声喊道,“有请殿下义姐祝沉安,祝姑娘!”
尽头的房屋木门大开,两个婢女撑扇出列,扇面聚合,精准地挡住了后方少女的脸。
众人只见少女身姿婀娜,腰下蹙金孔雀罗裥裙如星河倾泻,行走于花瓣雨间,珍珠步摇相击映着日照碎光,灼得满庭春花黯然三分。
所有人目光不禁被她吸引。
李念茹得意,慕九司晋弦宁好奇,祝沉夜则心倏地揪紧。
花瓣纷纷扬扬之中,那人被婢女领着己至凉亭前方。
两个婢女在郡主示意下缓缓挪开团扇。
少女白皙精致的脸似鲜花绽放一般渐渐示于人前。
先是小巧轮廓清晰的鼻子、再是大且灵动的清眸、再是比还要鲜红的唇、最后是整张线条流畅的脸……
众人不由得看呆了去。
相比于美女如云的京都城,姑娘算不上绝色。
但她有着不同于京都城内方方框框教条束缚下特立独行的风采。
眉眼灵动鲜活,似世外误入樊笼的精灵,虽身着一身绫罗绸缎,却透着不可染指的肆意不羁,像想抓又让人抓不住的清风炫光……
晋弦宁在认出来人后嘴角上扬。
她不正是他寻找己久的财神爷么?原来她叫祝沉安、是圣孙义姐,是一位这么美丽高贵的姑娘。
慕九司则觉心脏一痛,蓦然记起曾经荒唐的梦。
少女将匕首插入他胸口,又艳又冷,一字一句,“不把他人的命当命,你也不配有命活。”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毫无遮掩的看到祝沉安真容,竟和梦中少女别无二致,却又和梦中之人有些许差别。
她怎么能又灵动又自由又绝冷又招人恨又……
让人移不开眼?
祝沉夜面无表情,似幽潭一般的深眸中却卷起惊涛骇浪。
祝沉安又一次回来了。
这一次竟如此张扬地立于人前,勾魂摄魄的美惊艳了满庭繁花,也惊得他的心噗噗乱跳。
但这里所有人都可以肆无忌惮欣喜若狂,唯独他,不可展露半丝情绪。
祝沉夜第一个移开了眼,神色黯然。
郡主在看清来人面容之后,一张脸都黑了。
他奶的怎么换了人?!
但皇兄没有发话,没有说面前人究竟是不是他义姐,郡主也不好声张,只暗自用眼神凌迟祝沉安。
祝沉安被郡主的眼神吓得一颤,小妹妹看起来好凶残。
好在一位看起来春风和煦的公子对她招手,“原来你就是圣孙义姐,坐这里来吧。”
祝沉安于是挪步过去,坐到了祝沉夜旁侧。
祝沉安觉得那公子眼熟,低声询问,“我们是否见过?”
晋弦宁施礼介绍,“我名晋弦宁,几日前曾在京郊收过祝姑娘三锭银子。”
祝沉安忆起了故人,眉眼笑得弯弯,“原来是你啊。”
两人碰杯,“幸会!幸会!”
慕九司桃眼微眯,“祝姑娘记性不错嘛,别人的事记得清楚,本公子这边的事儿倒是忘得干净。”
祝沉安哪里敢忘记自己几次三番坑骗丞相爷大公子的旧事?
都是祖宗,她一平民初来乍到都得罪不得。
连忙倒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慕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要记仇了,这样,我自罚三杯以作赔罪?”
“诶祝姑娘……”晋弦宁想阻拦,祝沉安己迅速饮下三杯酒。
慕九司被逗乐了,“你倒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祝沉夜面无表情地看着与两个男人谈笑风生的祝沉安。
这货倒是个会活跃气氛的,她一来,他们尴尬无聊的一桌立刻充满欢声笑语,引得其他桌公子小姐们偷偷投来注视的目光。
但她似乎有点儿本末倒置,分不清这场宴会的主客是谁。
宴会主人李念茹全程黑脸,宴会主客祝沉夜不发一言。
“皇兄。”良久,再也忍不了祝沉安的郡主发问,“这人到底是不是你民间义姐?”
若不是,她好叫人将她拖出去——
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