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祝沉夜醒来,祝沉安不再理会隔壁哀嚎的瑞麟王,而是转向血泊中的祝沉夜。
“我来看你死了没有。”
祝沉夜轻笑,“还行,扛得住。”
祝沉安点头,“也是,你皮厚经糙,不太好死。”
隔壁间的瑞麟王捂着受伤的胳膊挑衅地笑,“皮厚也抗不了多久了,他每夜都会被钉噬骨钉,眼下钉了两根了。”
祝沉安皱眉,“这人好吵,要我帮你消音么?”
祝沉夜淡然回,“别玩出人命惹一身骚就行。”
得了肯定的回答,祝沉安在狱中巡视一圈,最后捡起块不起眼的小石子。
隔壁间的瑞麟王嚣张道,“你们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以为在狱中能杀了本王不成?!”
接着就见娇俏的少女拿着拇指大小的石头对着自己一番比划,瑞麟王讥讽,“你们想用一块石头对付本王?”
姐弟二人均不理他,祝沉夜只专注看着祝沉安,“石头太小,你力气不足构不成威胁。”
“就是,想用一颗小石子行刺本王你们脑子是不是缺根筋?!”
祝沉夜又提醒,“砸他百会穴就行。”
“好。”祝沉安手中石子一抛!
“你们俩是不是有……啊!”
一声惨叫,被精准砸中百会穴的瑞麟王晕了去。
祝沉安拍了拍手,“安静多了。”
接着在祝沉夜身边蹲下,“你真没事?”
祝沉夜先前的淡然消失不见,神色复杂的看着祝沉安,“你为什么要来?”
“不是你把自己玩进监狱了,我也不至于淌这浑水,你还质问起我了?”
“你还可以退出……”
“少废话了,说你把真血书藏哪儿了吧。”
祝沉夜情绪激动,吐出一口血。
祝沉安心一软,上前将他扶在自己怀中,“我还没当上长公主呢,你可别死。”
祝沉夜无奈,“出息。”
“你都知道了?”
祝沉安默认,“我们出去再算账,快说,你把真血书藏哪儿了?”
那是能救出祝沉夜的最关键一道证据。
祝沉夜的倒在祝沉安怀里,闭着眼眸,只觉这一刻莫名温暖,就连满身伤都不那么疼了。
祝沉安还在催促,“你快说啊。”
祝沉夜叹息,“你能给自己消一下音么,让我缓一缓。”
一会儿就行。
祝沉安微怔,感觉到少年的疲惫,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得更舒服些,抬起一只手给他轻拍后背。
“别缓太久了,我呆不了太长时间。”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手不自觉抓着祝沉安垂落的衣袍,嘴角扬起一抹笑来。
昏暗的地牢里,狭窄窗户透过来的光照在祝沉安身上,少女像是下凡拯救他的神灵,驱散了满室血腥与幽冷,让他仿佛身处如梦似幻的繁星璀璨之中不愿醒来。
祝沉安很快听到少年均匀地呼吸声,暗道这人究竟疲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一向万分警觉的人就这么倏地一下睡着了。
目光下沉,落在少年还在淌血的伤口上,那里一根铁钉万分刺目。
祝沉安颤抖的手轻轻抚了上去,“你可真是不怕疼。”
为达成目的什么都能豁得出去,哪怕遍体鳞伤命悬一线。
他是她此生见过的最不怕疼的人。
身负多重的伤都能淡然处之。
昏昏沉沉中,那句‘你可真是不怕疼’传入了祝沉夜耳朵,映入了他识海。
睡梦中的祝沉夜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
两人出门同时摔了一跤,祝沉夜看着自己受伤的膝盖疼得龇牙咧嘴,一转头,便见祝沉安蹦到祝氏夫妇跟前指着自己同样受伤的膝盖求关注,“爹娘,安安摔了一跤,膝盖受伤了,好疼啊快疼死了!”
祝氏夫妇眼中同时闪过关切,却压抑着来到他身边,“沉夜你刚刚也摔了,没事吧?快来给爹娘看看。”
他默默放下裤腿淡然对祝氏夫妇笑,“沉夜没事。”
祝氏夫妇这才松了口气,转而来到祝沉安身边帮她处理伤口,祝沉安笑得眉飞色舞,更是撒娇到停不下来,求父母抱抱、求父母拍拍……
祝沉夜一早就知道。
他若是告诉父母自己同样也受了伤,那个被忽视躲在角落暗自舔舐伤口的孩子,便是祝沉安。
她是他此生见过的最怕疼的人。
他又怎能让她陷入如此境地?
只是这样的事渐渐多了,他便真的觉得,他身上的伤、多重的伤好似都不那么疼,好似都能忍受。
“祝沉安……”
满身是血的少年紧紧抓着手中的袍子,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低声呢喃,“先别走。”
祝沉安亦是扬起笑意,“看样子我们和好了?”
“以后不许随便宰我啊。”
*
从监狱出来后,祝沉安拿到了祝沉夜藏在外面的真太子血书。
而季先生带着顾十五也送来了新的证据——
殿下乔迁宴时,在圣上面前鸣冤的几个东宫旧部人被收买的证据。
手上证据齐全,眼下一伙人最大的困境是:如何面见圣上将证据呈上为圣孙洗脱冤屈。
“圣上年事己高,常年身体抱恙,以前上朝便是七日一次。”季淹眉头紧锁,“如今圣孙一案受了刺激更是旧疾复发,闭宫养病不翻奏折不见群臣,七日一次的朝会更是不知道要推到何时才能重新展开。”
“不若……再等等?”晋弦宁转向慕九司,“或者找丞相大人想办法?”
慕九司摇头,“丞相府一向不参和党争,我爹派我暗中助殿下脱困己是特例,若让他亲自出面,岂不是在向大魏所有同僚昭示,丞相乃圣孙一派?”
季淹知道事关重大,只能扼腕深叹,“我们且再等些时日,圣上上朝了,老夫再安排同僚凑请圣上,为殿下鸣冤。”
祝沉安想到狱中遍体鳞伤的祝沉夜。
多等一天,就是在多往祝沉夜身上扎一根钉子。
祝沉安眸色一沉,“我有办法。”
一个时辰后,大魏离皇宫二里地外的登闻鼓前,祝沉安手持鼓槌敲响登闻鼓。
鼓声震响大魏京都,引得西处百姓纷纷跑来围观。
要知道,登闻鼓是大魏最高级别的鸣冤鼓,登闻鼓一响,冤情将首达圣上,由圣上亲自为有冤的臣民主持公道。
只可惜,敲响登闻鼓之人将付出巨大代价,导致登闻鼓虽自大魏创立时便立于此地,可大魏两百多年的历史长河中,登闻鼓敲响之次数却寥寥无几。
“何人在此鸣鼓?!”
镇守登闻鼓的官吏执杖上前,看清击鼓之人立刻抱拳,“原是平安县主。”
“县主可知,击鼓鸣冤者惊扰圣驾,若要面圣鸣冤必须受杖刑五十?”
众目睽睽下,少女无惧向前,“不就是挨五十板子么?”
“来吧。”
为了公主梦,她可以拼了!
然。
理想很现实很骨感。
一板子下去,祝沉安两腿一蹬双眼一闭——
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