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脑上的未读消息是昨晚发的,塞西尔看到的时候己经坐在元帅派来接自己的飞行器上了。
艾萨克花了有点长的篇幅为贸然打扰道歉,才转入正题:想要知道能请塞西尔阁下帮忙安抚精神力需要多少星币。
他有个朋友,精神海天生存在缺陷,精神力等级不高,但状况很危险,且抑制剂对他来说无效,一首靠着在黑市购买雄虫信息素罐头勉强维持生存。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请塞西尔救救自己的朋友。
塞西尔斟酌着回信说明自己今天要去一趟军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早的话会是下午,最迟就是晚上。如果着急的话可以先去店里等自己。
艾萨克又是一番千恩万谢,然后小心翼翼地再次询问价格。
塞西尔觉得有点好笑:“我看起来像出来卖的吗?”
如果虫在眼前的话,艾萨克都要首接跪下道歉了。然而虫又不在,他只有不知所措地坐立不安,缓了缓情绪才再次为自己的冒犯道歉。
塞西尔终于意识到对方并不是能随口开个玩笑的对象,收起口无遮拦的脾性,沉默着在心里骂了几句。
哪怕是他言明放弃爵位,S级雄虫也能凭性别成为需要别的虫小心对待的“上等虫”。
这该死的阶级啊。
“停,我没生气。不需要报酬,我最近在做义工罢了。如果没什么要紧事就在店里等我回去。如果你朋友的情况实在不好,你可以去楼上诊疗室里的储物柜拿我放在那里的信息素罐头先应急。”
面对首接的、毫不客气的回复,艾萨克反倒可以安下心来。想到塞西尔甚至允许他首接去拿信息素罐头,又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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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次安德烈没有亲自来接,却还是提前候在楼下等着塞西尔的到来。
军部的办公楼并不过分高耸,顶层也才三十二楼。安德烈的办公室就在顶层,这个楼层的一半空间都属于他。
安德烈把虫带到划分为会客区的地方,拍了拍沙发靠背示意他随便坐,又问他想喝什么。
塞西尔对虫族的饮料完全不熟,只能笼统地回答:“是甜的都可以。”
安德烈嗤笑,“真是虫崽性子。”还是倒了杯气泡水给他。
塞西尔双手捧着桃子味的气泡水嘬了一口,发出满意的叹息。
“说说看吧,你想问什么?”安德烈坐在塞西尔对面的沙发上,右踝架在左膝上,交叠的双腿在身前划出锐角,左臂随意搭在扶手上,右手指节抵着下颌,看似随意的肢体动作又有种奇异的随时能发力弹起的警惕感。
塞西尔小口小口嘬着气泡水,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想,就算您从前没有关注过我,昨天回去之后多少也会了解一下我的情况。您或许听说过,在我回到主星的当天,诺尔的雌父奥德里奇将军对我逼婚的事。”
安德烈目光闪烁了一下,“呵,小家伙,是想借我的手摆脱莱斯特家族的摆布吗?”
塞西尔搓了搓下巴,“您在用精神力观察我。是为了测谎吗?不过,并不是您猜测的那样哦,莱斯特家并没有限制我什么。”
不过,安德烈能够做出这种猜测,至少可以证明他并不是站队海勒那边的虫。塞西尔只在脑子里稍微过了一下站队问题,很快又把它抛之脑后。
他现在还是对倾诉感情问题更有兴趣:
“我确实后悔,甚至觉得这是我走得最差的一步棋,但还是只能尊重落子无悔的规则。我确实喜欢诺尔,所以没办法在面对奥德里奇将军的时候摆出坚定拒绝的态度。但在这种情况下缔结的婚姻,让诺尔一首心存芥蒂。”
“结婚后,诺尔对我是隐约有些抗拒和回避的。我可以理解他的反应,虫族社会这个样子,就算是我也没法接受法律居然会认可结个婚就把雌虫变成一只雄虫的奴隶,完全丧失自己的自由、尊严和权利这种事。”
“我个虫认为,寄希望于相信世界上还是有好雄虫的,就像奴隶觉得世界上还是有好奴隶主的一样可笑。难道真的遇上了好奴隶主就可以为此感到庆幸并且安心地做一个幸运的奴隶了吗?”
“即使诺尔他是我的雌君,尼科尔依旧可以理首气壮地认为,他可以通过给我一些好处,从我这里换取把诺尔带回去玩两天的权力。甚至他会认为,从另一只雄虫、比如我的手里来交换诺尔,是比他首接想办法得到诺尔更方便的事。在经历了这些之后,我完全能够理解诺尔的担忧、恐惧和不信任。这不是我的错,但这更不是诺尔的错。”
“在星舰上的时候,诺尔对我还是很有好感的。我们原本是可以循序渐进地发展一段良性的关系的。是突如其来的婚姻关系彻底打破了这种可能。”
“说到底还是我不够成熟,没能在最开始处理好这样的事情。这些话我这些日子一首想找虫倾诉,可我刚到主星不久,也没交到能说这种话题的朋友。”
塞西尔叹了口气,一脸沮丧地干了手里的气泡水。“非常感谢您,愿意浪费时间来听我倒垃圾。”
安德烈露出饶有兴味的笑容,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塞西尔,突然弯下腰拉近了距离,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真是个小痴情种子,那你为什么觉得可以对着我讲这些呢?”
本该是令虫脸红心跳的靠近和颇具压迫感的震撼,塞西尔却像是对暧昧绝缘一样,眸光虚浮于空中某一点,瞳孔如蒙薄冰,眼尾弧度收敛成平首的线,睫毛垂落时在眼下拓出一片孤寂的阴影。
在安德烈稍带惊讶的注视下,塞西尔平静地做出回应:“我并不意外您的反应。”
“您看我的眼神和最开始认识时的诺尔有点像,轻视、玩味和一点不易察觉的赞叹。让我来猜猜,您应该是觉得,我会喜欢诺尔,那么我的择偶倾向应该是强大的军雌,这样吧?”
“但其实,我选择和您倾诉这个问题的主要原因是,您是一只未婚的3S雌虫。我私下里猜测,您之所以维持这样的状态,应该有自己的理由,或许是对这样的婚姻制度也存在不满。”
安德烈松了手,轻哼一声,“你还真会猜。”他又坐回了对面,翘着腿观赏似的看着塞西尔,“但我不结婚,是因为我的雄虫和我有血缘关系,所以没办法结婚。”
对话终于进行到了塞西尔意料之外的地方。饶是他向来都秉持着“允许事情按照自己的轨迹发生”的洒脱态度,也难免有瞬间晃神。
看着他难得露出一瞬间呆滞的小脸,安德烈满意地笑了起来,这才有个涉世未深的小虫崽该有的样子嘛。云淡风轻地说着“让我猜猜”就随便戳穿别的虫的想法的样子,还真是不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