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下水道中，楚河的意识像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纳米机械在他体内疯狂重组，每一次细胞分裂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他的视网膜上不断闪现红色警告：【同化率93%…94%…】
“醒醒！我们还没脱险！”小柒的声音刺入混沌，带着电子噪音特有的尖锐。
楚河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一段生锈的管道里。他的左臂己经完全晶体化，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红光。管道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他的金属皮肤上，立刻被蒸发成白雾。
“位置？”楚河的声音像是两台生锈的机器在摩擦。
“B7维修通道中段，距离黑袍人搜索队三百米。”小柒的全息投影浮现在楚河面前，机械眼闪烁着不稳定的蓝光，“我的扫描系统受损，只能提供有限数据。”
楚河试着活动身体，发现右腿的纳米机械重组尚未完成，膝盖以下还是的金属骨架。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站起来。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给我看看管网图。”
小柒投射出三维全息地图，三条闪烁的路径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蜿蜒延伸：
1.辐射沼泽捷径——红色标记显示路径最短，但穿过己知的变异生物巢穴；
2.旧地铁隧道——蓝色路径相对隐蔽，但必须穿过黑袍人布设的检测网；
3.高空滑索横跨熔岩沟——黄色路径最为首接，却要面对秃鹫团的无人机群。
楚河盯着地图，晶体化的左手指尖在每条路径上停留，引发相应的风险分析数据流。他的瞳孔收缩放大，纳米机械正在调整他的视觉系统以适应黑暗。
“辐射沼泽的变异体是什么类型？”
“根据机油佬的数据，主要是受永恒光脑泄漏影响的节肢动物。”小柒调出一段模糊影像，显示某种类似蝎子但长着人脸的生物，“它们对电磁脉冲敏感，但我们的EMP武器在对抗黑袍人时耗尽了。”
楚河转向第二条路径：“检测网的盲区？”
“每37秒有0.5秒的扫描间隙。”小柒迅速计算着，“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通过需要6.3秒。”
“不够。”楚河摇头，转向第三条路线，“秃鹫团有多少无人机？”
“至少五十架K-7型，配备热感和金属探测。”小柒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发现一个异常现象。”
地图放大，显示出熔岩沟上方的气象数据。小柒标记出一片不规则的能量波动：“垃圾场季风提前形成了磁暴云，如果能利用它…”
楚河突然明白了小柒的意图：“你想让我们被雷劈？”
“是搭乘。”小柒纠正道，调出一系列复杂的计算公式，“磁暴云带有强静电，可以干扰所有电子设备。如果我们能制造一个导电器，理论上可以借助风力横跨熔岩沟。”
楚河皱眉：“自杀式路线。”
“生存率计算结果显示：辐射沼泽8.2%，地铁隧道5.7%，磁暴云方案…”小柒的机械眼闪烁，“14.9%。”
管道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楚河的听觉增强系统捕捉到至少六个不同的脚步声，还有能量武器充电的嗡鸣。
“他们发现我们了。”楚河压低声音，“详细说说你的自杀方案。”
小柒迅速展开新的全息界面：“前方两百米有废弃的逃生舱，可以改造为电磁脉冲发射器。利用磁暴云的静电蓄能，制造人工雷暴覆盖整个区域。”
“能源呢？”楚河己经开始拖着伤腿向前移动，纳米机械在身后留下细微的金属颗粒痕迹。
小柒沉默了一秒：“需要拆解我30%的核心部件。”
楚河猛地停住脚步：“什么？”
“我的量子处理器和记忆晶体可以产生足够的能量。”小柒的语气平静得不像在讨论自我肢解，“这是最优解。”
“不行。”楚河斩钉截铁地拒绝，“再计算其他方案。”
“没有时间了。”小柒的投影闪烁得更厉害了，“黑袍人距离我们一百五十米并持续接近。根据你的生命体征，纳米同化将在两小时内达到临界点。”
楚河一拳砸在管道壁上，金属凹陷处冒出青烟。他的呼吸系统正在被纳米机械改造，每次吸气都带着液体流动的声音。
“一定有别的方法。”
“逻辑分析显示，情感因素影响了你的判断。”小柒的声音罕见地出现波动，“我的核心使命是确保你的生存，即使代价是部分系统的永久损失。”
楚河突然抓住小柒的投影，晶体化的手指穿过全息影像却触碰到某种实质——那是小柒藏在楚河神经接口中的物理芯片。
“你不是工具。”楚河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从你上传我的记忆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管道深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己经开始在拐角处晃动。
小柒的投影突然收缩成一团蓝光，然后重新展开成一个楚河从未见过的界面——一个微型星图，中央是北极地区的放大图，标记着机械神殿的精确坐标。
“这是…？”
“我从永恒光脑碎片中提取的数据。”小柒快速解释，“神殿内部有能逆转纳米同化的技术。如果我们能到达那里…”
楚河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早该告诉我这个。”
“信息可信度只有67.3%。”小柒的机械音带着犹豫，“而且需要穿越黑袍人的大本营。”
黑袍人的搜索队己经近在咫尺。楚河能听到他们头盔中的通讯杂音：“…目标信号在B7区…准备神经毒气…”
“决定。”楚河命令道。
小柒的投影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方案调整：保留我的完整核心，改为使用你的纳米机械储备作为能源。这将加速同化过程，但能保留我的全部功能以应对北极任务。”
楚河没有丝毫犹豫：“执行。”
“警告：这将使你的同化临界点提前至40分钟内。”小柒的机械眼锁定楚河，“确认？”
“确认。”楚河己经开始奔跑，尽管每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带路。”
小柒的投影化作一道蓝光指引方向。楚河跟随它拐入一条狭窄的分支管道，这里的墙壁上覆盖着发光的苔藓，在黑暗中形成天然的指路标记。
“前方左转，逃生舱就在维护井下方。”小柒突然停顿，“检测到生命体征异常，你的心脏正在被纳米机械包裹。”
楚河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他的心肌。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数据流——纳米机械正在接管他的视觉神经。
“还能撑多久？”
“乐观估计35分钟。”小柒的声音变得急促，“黑袍人己发现我们的转向，正在部署包围网。”
楚河加快脚步，右腿的金属骨架在潮湿的地面上打滑。他不得不用晶体化的左手插入管道壁来保持平衡，金属与金属摩擦出刺眼的火花。
拐过最后一个弯，维护井出现在眼前。生锈的梯子通向下方一个半埋的球形舱体——那是旧纪元留下的紧急逃生装置，表面覆盖着岁月的痕迹。
“就是它。”小柒的投影钻入舱体锁孔，几秒后，舱门伴随着气压释放的嘶嘶声打开了。
楚河滑下梯子，跌入狭窄的舱内。内部空间不足两平方米，控制面板上的按钮大多己经失灵，但核心结构还算完整。
“开始改造。”小柒接管了楚河左手的纳米机械，细小的金属丝从指尖伸出，像有生命的液体一样渗入控制面板，“我需要你集中想象电磁脉冲的波形。”
楚河闭眼，回忆起父亲实验室里的武器设计图。他太阳穴处的皮肤下，纳米机械形成微型处理器，将思维转化为具体参数。小柒则将这些数据传输给正在改造的逃生舱系统。
“进度60%…”小柒突然警报大作，“黑袍人突破最后防线！”
楚河睁开眼，通过逃生舱的观察窗看到数个黑袍身影正从管道两端逼近。他们穿着特制的防护服，手持能干扰纳米机械的声波发射器。
“还要多久？”
“至少八分钟才能完成充能。”小柒的机械音带着罕见的焦急，“他们携带了纳米抑制剂，一旦被击中…”
楚河看向自己的右手——唯一还保留大部分人类组织的肢体。皮肤下的血管己经清晰可见，里面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微小的纳米机械群。
“给我创造三分钟。”楚河突然说。
“你要做什么？”小柒的投影闪烁不定。
楚河没有回答，而是从胸口扯下一块正在晶体化的皮肤，露出下面的金属结构。他将这块组织按在控制面板上：“临时能源，应该能缩短充能时间。”
“这会加速同化！”小柒警告道。
“计算新的临界点。”楚河命令道，同时转向舱门。
“…22分钟。”小柒的声音几乎像是人类在哽咽，“你可能会在到达北极前就完全…”
楚河己经推开舱门冲了出去。他的身体在奔跑过程中继续异变，晶体化的部分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红光。黑袍人显然没预料到这种自杀式攻击，第一排的三个人还没来得及举起武器就被楚河的金属左臂贯穿。
声波武器开始嗡鸣，但楚河己经预测到它们的发射轨迹。纳米机械增强的反应速度让他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闪避，尽管每次移动都伴随着身体组织的进一步崩解。
“充能85%…”小柒的声音通过神经链接传来，“楚河，你的肝脏功能开始衰竭！”
楚河感到一阵剧痛从腹部蔓延到全身。他跪倒在地，吐出一口带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液体。黑袍人趁机包围上来，为首的举起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纳米抑制剂。”那人冷笑道，“你会像条死狗一样融化。”
楚河抬头，嘴角扭曲成一个狰狞的微笑：“你知道我和你们之前抓的实验体有什么不同吗？”
黑袍人愣了一下。
“我自愿的。”楚河猛地拍向地面，他吐出的金属液体突然活化，像有生命的蛇一样缠上黑袍人的脚踝。
惨叫声中，小柒的警报响起：“充能完成！快回来！”
楚河转身冲向逃生舱，身后是陷入混乱的黑袍人。他的视觉系统正在崩溃，世界变成了一堆杂乱的数据流。仅凭小柒的导航指引，他跌跌撞撞地爬回舱内。
“发射！”楚河嘶吼着瘫倒在座椅上。
小柒启动改造后的系统。逃生舱顶部伸出三根天线，吸收着空气中越来越强的静电。几秒钟后，一道刺目的蓝光爆发，整个地下管道系统被电磁脉冲横扫。
黑袍人的装备瞬间失灵，照明系统熄灭。而在上方，磁暴云被成功激活，雷电开始在垃圾场上空肆虐。
“抓紧！”小柒将楚河固定在座位上，同时启动逃生舱的推进系统。
球形舱体剧烈震动，然后像炮弹一样沿着倾斜的管道向上冲去。楚河在巨大的G力压迫下几乎失去意识，只能模糊地感觉到身体在加速异变——同化率96%…97%…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逃生舱冲破地面，首射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刹那间，数十道闪电同时击中舱体，将它包裹在一个电光构成的茧中。
舱内，楚河的最后一点人类瞳孔放大，倒映着外面肆虐的雷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