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本应庄严肃穆,却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墨水危机”与“口水大战”的“和平条约签署仪式”,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李大明白那颗对“理性协商”和“程序正义”抱有无限憧憬的心上。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办公室,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份差点被墨水“毁容”的《谅解备忘录(草案)》。文件上那几个突兀的深蓝色墨点,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那不切实际的“立法者之梦”。
钱主任早己端着他的搪瓷杯,以一种“事不关己,明哲保身”的姿态,提前“战略转移”了。临走前,他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李大明白的肩膀,留下了一句充满“禅意”的指示:“小李啊,有时候,不解决问题,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智慧。慢慢悟吧。”
李大明白当然悟不透这种“不作为的智慧”。他只是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由各种鸡毛蒜皮和不讲道理构成的“存在主义迷宫”,无论他怎么运用自己所学的哲学理论去寻找出口,最终都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拐角,撞得头破血流。
接下来的几天,社区中心广场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王姐和刘姐虽然没有再爆发大规模的“正面冲突”,但双方都在用一种更为隐蔽、也更为“阴险”的方式,进行着“冷战”。比如,王姐会带领她的“夕阳红”队员们,在“凤凰传奇”的专属活动时段,故意在旁边排练一些动作幅度极大、极具“视觉侵略性”的新舞蹈,试图干扰对方的“艺术节奏”。而刘姐则会组织她的队员们,在王姐队伍跳得最投入的时候,集体发出一阵阵意味不明的、充满了“哲学深度”(在李大明白听来)的咳嗽声或清嗓子声,以此表达无声的抗议。
李大明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束手无策。他那份“和平条约”己经被两位大妈彻底打入了“冷宫”,任何试图重启“谈判”的努力,都会被她们以“没空”、“不想谈”、“你那玩意儿太复杂”等理由无情驳回。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理性建构”的道路,转而研究一下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或者中国的《三十六计》,看看能不能从那些“权谋之术”中,找到一些“以毒攻毒”的“非常规”解决方案。
就在李大明白的“哲学信仰”即将全面崩塌,准备彻底“躺平任嘲”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天外援兵”,以一种极其粗暴但也极其有效的方式,暂时终结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广场舞冷战”。
那是一个闷热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天空阴沉得像一块忘了擦的旧抹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李大明白正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窗外那片剑拔弩张的广场发呆,思考着“如果尼采来调解广场舞纠纷,他会用‘权力意志’还是‘超人哲学’?”这个严肃的学术问题。
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仿佛是上帝终于对“和谐里”社区这没完没了的噪音污染忍无可忍,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还没等广场上的大妈们从这突如其来的“天威”中回过神来,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而且越下越大,越下越急,转眼间便汇聚成了瓢泼之势。
“下雨啦!收摊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还在广场上互相“别苗头”的王姐和刘姐,以及她们各自的队员们,都顾不上再“明争暗斗”了,纷纷作鸟兽散,抱头鼠窜,各自寻找避雨的屋檐。那些平日里被她们视为“生命线”的大功率音响和各种舞蹈道具,此刻也被无情地遗弃在了雨中,任由狂风暴雨无情地冲刷和洗礼。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刚才还人声鼎沸、音浪滚滚的社区中心广场,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偶尔掠过的几道闪电。雨水像一个勤劳的清洁工,将广场上的尘土、落叶以及……嗯,可能还有一些残留的“鸽粪现象学样本”,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李大明白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呆呆地望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空寂”。他看到雨水在广场上汇聚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映照着天空阴沉的倒影。他看到那些平日里被大妈们争抢不休的“黄金地盘”和“战略要点”,此刻都静静地躺在雨幕之中,显得如此……平和与安宁。
一种莫名的、近乎神圣的感动,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难道……难道是我的努力,终于感动了上苍?”李大明白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想起了自己那份虽然未能成功签署,但却凝聚了他无数心血和“和平期盼”的《谅解备忘录》。难道是那份“条约”中蕴含的“理性精神”和“和谐理念”,以某种神秘的、超验的方式,影响了“自然意志”的运行,从而降下了这场“及时雨”,强行终止了这场纷争?
他又想起了康德关于“自然作为一种目的体系”的论述,以及黑格尔那句著名的“凡是合乎理性的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都是合乎理性的”。难道这场大雨,就是“绝对精神”在现实层面的一次“自我显现”,是为了昭示“和谐”与“秩序”才是宇宙的最终法则?
李大明白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掌握了某种与“宇宙意志”进行沟通的神秘密码?
他看着窗外那片被雨水洗涤得焕然一生的广场,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带着几分“哲学式顿悟”的微笑。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挫败、所有的迷茫,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某种……“天启”式的慰藉。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李大明白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和平的曙光,终于降临了!虽然是以一种……一种如此‘自然’和‘出人意料’的方式。”
他甚至开始构思一篇新的论文题目:《论自然气象作为社区矛盾调解之外在超越性干预机制的现象学考察——以和谐里社区广场舞纠纷之“雨中和解”为例》。
窗外的雨,依旧下得很大。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雨声在沙沙作响,像一首安详的催眠曲。
李大明白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嗯,一种自我陶醉式的“哲学家的满足感”。他坚信,从明天开始,“和谐里”社区的广场舞,必将迎来一个崭新的、充满了“雨后初霁”般清新与和谐的新纪元。
至于这场“暂时和平”到底能持续多久,以及雨过天晴之后,王姐和刘姐是否会因为音响进水而爆发新一轮更大规模的“战争”,这些……嗯,这些过于“经验层面”的问题,暂时还不在我们这位沉浸在“哲学慰藉”中的李大明白同志的考虑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