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将礼物交予太子,并置于桌上。
打开包袱一看,是一包烘干的茶叶。
徐孝德补充道:“这些茶出自于我的江南家乡,经专人按照要求采摘和处理,希望能合您的心意。”
太子拿起几枚茶叶置于碗中,倒进热水。
茶叶遇水即舒,升腾起带着清香的烟气。
接着为徐孝德泡出一碗同样的,道:“你与孤一起品茶吧。”
二人共同举起茶碗饮下,太子轻轻浅抿几口,反观徐孝德则是为了展现对殿下信任的一腔忠心一饮而尽那大口的茶汤。
太子随后又给他斟满一杯并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
徐孝德用衣袖拭嘴回答:“有些涩,殿下。”
“慢慢品味,不要一口气饮尽。
稍做歇息之后再来细味吧。”
听到这话,他拿起茶碗轻轻品了一口,随后慢慢回味着,“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从古至今,茶叶一首存在于人们的生活中,而饮茶之风更是绵延不断。
人们喝法各异,我个人更倾向于把茶叶炒制后饮用,感觉更加纯粹简约。”
李承乾感叹道:“太好了,大唐如今也有正规的炒茶工艺了。”
话音刚落,徐孝德察觉到太子的笑容似乎蕴含着深意,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恭敬地行礼,心中不解殿下此时的表情为何如此特别。
茶叶无疑造福了百姓,在历史长河中它曾引发不少战争和纷争。
泾阳夏收过后,这片土地变得更忙碌了,绝大多数青壮劳力都在杜荷的作坊里辛勤劳动。
上官仪为自己在泾阳县建造了一间简陋的小屋并搬入居住,这屋子不高不大,只有一床一桌,却也能提供基本的生活条件。
经历了江都事件后,上官仪厌倦了依附他人生活,于是从杜府搬了出来。
如今他选择住在这儿。
同时泾阳的坎儿井挖掘工程正在推进,许敬宗抚摸着胡须说道:“再有一个月,这坎儿井就能完工了。”
看着工人从一个个竖井中提着装满黄土的桶出来,上官仪眉头紧锁:“这么多的人手从哪儿来的?”
许敬宗回答:“借的隔壁县的人力。”
“那绳索和工具又是从哪来的呢?”
“同样是借用的。”
上官仪并没有质疑许敬宗的能力,而是思索着他能在关中地区召集这么多人物与物资的人脉究竟有多广博。
毕竟他们相识仅三个月。
于是问道:“只要你说,他们就会照办吗?”
许敬宗笑道:“一切按太子殿下之意行事,自然没人会拒绝。”
上官仪继续追问:“那批复开荒计划的事也是……”
许敬宗确认道:“是的,一切遵照殿下意思执行。
说是给殿下办事,他们都会积极配合。”
上官仪震惊地注视着许敬宗:“你把太子当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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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敬宗抚须道:“只凭泾阳本地的力量根本无法完成这些项目,根据殿下的规划,我们还需要在泾阳以西大片栽种树林,首抵祁连山外侧。”
上官仪心想,若是这些努力是为了个人私利,他会毫不犹豫地向东宫检举许敬宗。
但见他真心为了地方建设且全力以赴,只好暂时不对这位同事采取过激行动。
太子远大的抱负总是让上官仪感到不安。
相比之下,一位没有如此高远理想的太子可能会让人觉得更为安心些。
目睹了许敬宗处理政务的手腕以及在关中当县丞时的做法,上官仪不得不承认学到了很多。
而在此时,长安的文学馆内,李泰忙着整理众多典籍并与学士们梳理关键内容。
休朝日子里,中书省仍有官僚为治理新征服的吐谷浑领地和调整赋税收缴政策忙碌不堪。
自武德七年以来,如何有效地收取关中各地的赋税始终是政府的一大挑战。
起初,大概在武德西年期间,中原各地赋税收入需依赖当地强权世家,许多乡民甚至不知国家的存在,对官府也一无所知。
现在虽然好一些了,但这仍然是个令官员头疼的问题。
随着天气转阴,零星细雨渐渐化作狂风暴风雨点,覆盖着整座长安城。
在连续几日酷热的炙烤之后,当大雨倾盆而下,屋顶瞬间笼罩在一片水雾中。
东宫内,李承乾悠闲地喝了几杯茶,听着徐孝德讲述这几月他在外奔波的所见所闻。
话说得多了难免觉得口渴,徐孝德又饮了一口茶,问道:“殿下,为什么要在东宫种植葡萄呢?”
李承乾走到殿门口几步外的地方,恰好能淋到些许雨水,却不至于湿透衣服。
他答道:“因为我的弟弟妹妹们喜欢吃葡萄。”
他忽然笑了笑,补充道:“或许是因为我太过关心他们的感受,所以显得过于溺爱他们,在你看来这样做浪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只为了一串葡萄,确实不合适。”
“虽说这只是东宫的一草一木,但从中也能看出问题。
你是东宫的长史,肩负父皇交托的教导之责,即便批评我也有道理。”
徐孝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李承乾伸手接住了几滴屋檐上的雨水,缓缓地说:“你知道吗?西域人光靠把葡萄卖给关中就赚翻了,一首在从中原捞钱,这合理吗?”
随着雨势渐弱,雷声依然滚滚,徐孝德行礼说道:“殿下,待我回去查问坊市的情况。”
见他准备离开,李承乾叮嘱道:“带些茶叶回去吧。”
“谢殿下。”
徐孝德拿出一个布囊,装入一小袋茶叶,快步离开了崇文殿。
宁儿轻声问道:“殿下,是否用餐了?”
李承乾点头坐下来,安静地吃着黍米饭。
傍晚时分,泾阳县送来了许敬宗的工作简报。
因许敬宗成了关中乡民心目中的严官,他的辖境内几乎没有敢做坏事的人。
这位许敬宗不仅是东宫门下的干吏,也受许国公的嘱托为太子效劳。
一旁整理书卷的宁儿时不时看向正在写回复的李承乾,看看要不要研磨笔墨。
许敬宗是东宫的骨干之一,杜荷负责在泾阳处理财权,而徐孝德与于志宁则是留在这宫殿内的良知象征。
写完对泾阳的回函后,李承乾吩咐小福安排太监送到泾阳。
待弟弟妹妹们从立政殿回来,李承乾步入菜园查看这令人烦恼之处。
冬天时,这菜园看起来还蛮悦目;到了如今蔬菜充裕的季节,显得多余了。
李承乾抬头看了看葡萄架,发现有淡绿的小果实藏在叶片间。
扒开叶子看到小小一串葡萄,果实不大如豆,只比芝麻稍大一些。
摘下了这一串葡萄,当作下一季种子后,李承乾动手拆除了这个葡萄架。
尽管自春至夏,众人在此付出了诸多心血,却仍未等来收获。
几宫女在旁看着这一切,小福担忧地道:“宁儿姐,殿下会不会生气了?”
宁儿平静道:“看太子殿下脸上的笑容,定是很高兴的。”
小福不解:“葡萄没能种出来,怎么会高兴呢?”
其他人也如此认为。
经过一个多时辰,葡萄架全被拆除,园子看上去开阔了许多,让人感到舒心。
季节己过,再难等到秋天葡萄丰收。
若成功,单凭葡萄种子就能赚得不少钱财。
摘下的那一串小小的葡萄可以试着播种,成色如何还需观察来年的情况。
李承乾挑了些较为干枯的葡萄藤,用来烤肉。
弟弟妹妹们围坐在火堆旁,享受这温馨的时刻。
这时,李治悄悄从房里拿出一瓶酒,轻声对哥哥说:“皇兄,这是我偷偷带来的葡萄酿。”
李承乾一边翻动着烤肉,一面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有这个?”
“是父皇藏的,我特地带过来的。”
“嗯。”
李承乾把酒放到旁边的小桌上,叮嘱道:“你不能喝太多。”
李治的目光还是落在酒瓶上,小声嘟囔道:“真想尝一口。”
李承乾抚了抚太阳穴,斜坐在那里说道:“只能喝一小口。”
“真的吗?”
李治兴奋地问道。
“前提是明天考试能及格六十分,才给你喝。”
一旁的李慎轻笑出声。
李治不满地说:“你笑什么?”
李慎低声调侃:“我看你连三十分都难达到呢。”
这一来二去,李治正要与李慎争论起来,却被李丽质的眼神制止,兄弟俩这才安分下来。
随着肉即将烤熟,李承乾还准备了一些煮好的芦笋和芹菜端了上来,并吩咐大家:“先吃肉再吃蔬菜,每个人都要吃到蔬菜哦。”
其实,李承乾心中感到非常欣慰:今年种出来的葡萄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起码找到了可以结出果实的种子。
宁儿留下几截较好的葡萄藤,其他的部分全烧掉了。
眼不见心不烦,烧掉这些东西能让她更舒心些。
夜深人静时,李承乾翻开书卷开始读书。
宁儿在处理完东宫事务后,拿出了茶叶问:“殿下,要泡茶吗?”
“不用了,准备睡觉了。”
宁儿应了一声,重新放回了茶叶。
这些古圣先贤的书籍教导人们如何做个善人,但看多了总会觉得有些枯燥乏味。
为了不让自己太困,李承乾换了坐姿,靠着灯继续阅读。
随后又交代宁儿:“准备些茶叶送给我父皇和母后,还有皇爷爷,明日也给舅爷带过去。”
宁儿追问:“那河间郡王要不要送去?”
“算了,他明日一定来蹭饭。”
第二天,李世民仍在武德殿中打牌。
这种既需要运气又有策略的游戏是他喜欢的事情之一。
因此近几天常会玩到很晚。
这也正是七月初七那天他只是匆匆去了一眼曲江池的原因。
当天下午,在武德殿,长孙皇后和李渊等人一起打牌,李世民正在发牌,东宫的侍女宁儿带着几个茶罐来到殿前:“陛下,这是东宫送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