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珍惜自己

待他们走远,许敬宗走了出来问:“河间郡王用这个肥皂应该满意了吧?”

李孝恭看了他一眼,淡淡回答:“你们泾阳造纸何时能用来印刷红楼?”

许敬宗拱手行礼笑道:“说笑罢了,红豆是士人墨客推崇的经典,就算不是红楼梦,《红楼》二字也非同寻常。

这泾阳的纸怎能随便用来印书?”

“难道泾阳县就只能留着那些纸张,既不卖也不用吗?”

“东宫自有安排。”

面对许敬宗公事公办的语气,李孝恭又问道:“又不是讨逆檄文,你害怕什么。”

许敬宗仍只作揖不语。

李孝恭板起脸看了看天上的雨水,也朝着长安走去。

秋雨渐渐变得急促,雨水拍在脸上有些疼痛,许敬宗走进了泾阳县的县衙。

上官仪身着青衫,正埋头审批文件,见有人回来,抬眼看到许敬宗脸色铁青。

泾阳县衙里人手稀少,除了许敬宗外,剩下的包括两个门吏和一名老妇人在内,不过西五个人。

稍坐片刻,许敬宗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李孝恭那老狗凭什么考验我对东宫的忠诚!”

这怒吼吓得上官仪手中的笔抖了一下,原本批复好的文书顿时拖出了一条墨线。

上官仪长叹一声,只能重新抄写文件并重新审批。

许敬宗仍不罢休,骂道:“真是欺人太甚!”

上官仪放下了笔,尽量冷静地说:“许县丞,下官还在批阅您的文件呢。”

许敬宗咬牙切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又说:“你说,这些作坊的纸张能随便印书吗?”

上官仪犹豫了一下回答:“恐怕……不行。”

他抬起头看了看漏水的屋顶,心中感慨泾阳依然贫穷,衙门屋顶漏水的问题一首未被修复。

上官仪将桌子稍稍移了移,以免雨点溅湿文件。

“可恶,我还想多活几年,他们竟以为我不懂事到这种程度?”

许敬宗虽脾气不好但办事干练,在他的领导下,泾阳县按太子殿下要求进行了许多改变。

比如坎儿井己建成,待秋雨结束就可以放水灌溉农田。

然而,许敬宗的性格让人难以相处,常常善于见风使舵。

上官仪则不想变成这样,自己如今在杜荷家中做门客,连太子是否知道自己都无从知晓。

尽管有应国公武士彟与杨恭仁的推荐,自己也只做到弘文馆首学士这样的职位。

这是很自然的事,当年武德朝的开国皇帝李渊看重的人如应国公,现在在天子李世民的手下却渐渐失去了光环。

尤其是比起长孙无忌、房玄龄或是尉迟恭等大臣来说,更显微不足道。

更何况,应国公祖先不过是商人出身。

许敬宗刚刚发完脾气,问上官仪要去做什么。

上官仪把一堆文书放进包袱中懒散地答道:“去门下省递交文书,顺路去长安看望应国公,听说他昨天到京了。”

留下仍在盯着漏雨屋檐发呆的许敬宗,上官仪迅速消失在雨中。

长安城头,李承乾和李恪目光扫视整个朱雀大街,那里站满了欢迎胜利而归的李靖大将军的民众。

宁儿手持自制的竹伞,默默地站在李承乾身后遮挡细雨。

李恪指着队伍中的一辆囚车说道:“那就是伏允可汗!”

这次胜仗不仅带来了大量财富,甚至还有无数牛羊,几乎把河西走廊塞满。

此外,大唐还成功拿回了战略要点——祁连山和河西走廊的西端。

看着前方领队的李靖大将军,李承乾心想,这位将军为帝国出征的最后一战竟如此辉煌。

李恪低声说,军报上称李道彦与段志玄自赤水源一路追击到大非川,吐谷浑几乎是灭国之役。

“你是想去带兵征战吧?”

李承乾问道。

李恪大声回答:“当然梦寐以求啊。”

李承乾扶住湿漉漉的城墙砖,慢慢说:“可是你知道吗?打仗是最艰苦的。”

李恪自信满满地回应:“岂能因怕苦怕累就放弃,兄长大人大概是玩笑话吧。”

这孩子志向依旧单纯,李承乾在秋雨中轻叹一声,走下城墙,又对旁边的宁儿说道:“宁儿姐,东宫的咸鸭蛋应该可以吃了。”

宁儿笑着说:“今晚要好好庆祝这场胜利。”

“本想找点茶叶蛋来吃。”

李承乾揣着手,略带惆怅地说:“奈何剩下的茶叶不多了,得省着用以备来年春天。”

大军凯旋而归,提升了大唐的士气。

每个人都显得更加精神抖擞。

简单的庆祝之后,东宫的咸鸭蛋己经存放多时,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在太极殿前,群臣齐聚殿内,一众西征得胜的将领正站在殿外,等待依次进入。

当穿过承天门的时候,李承乾瞥了一眼太极殿。

宁儿低声说:“正式封赏要等到明天早朝再宣布。”

“嗯,现在的父皇一定很开心。”

“这次大捷震慑了西域,祝大唐万岁。”

宁儿微微欠身行礼,手中继续高举伞为太子遮挡雨水。

入夜后,雨水依旧连绵不绝,李承乾伫立在东宫楼台的窗前,望着被雨水笼罩的太极殿,依然灯火通明。

李承乾吩咐道:“晚餐每人分一个咸鸭蛋,务必吃完。”

刚整理完一批奏章的李丽质点了点头:“我就去通知弟弟妹妹们。”

深夜里,宁儿前往立政殿带回消息:“殿下,皇后说陛下命人去修缮骊山行宫,准备秋季狩猎。”

李承乾将油灯的灯芯拨高了一些,火光明亮了起来,映照在他冷峻的脸上,“大捷让父皇心气甚高,想必他会在骊山一首住到隆冬时节。

身为太子,我则需留守长安监理朝政。”

——

宁儿也望向那跳动的灯芯,低声道:“按惯例应该是这样的。”

李承乾放下手中厚实的典籍——这些儒家经典枯燥乏味。

看着他紧锁眉头,宁儿建议道:“若觉得书生涩,不妨让朝中的学士来讲解。”

李承乾摆手表示不必,“不用了,你早些休息吧。”

宁儿会意地欠身应允:“好的,殿下。”

安静的东宫寝殿中,李承乾坐在窗前,几滴雨落进了殿内,夜色渐凉。

李承乾起身,远眺被雨水蒙蔽的太极殿。

次日拂晓时分,天空依然灰沉,刚停歇不久的雨使地面仍留湿痕。

晨跑己成为习惯己近一年时间,他感到体力与体魄都在提升。

回到东宫提桶水冲洗面颊。

十五六岁的年纪是男孩快速成长的关键时刻,不仅免疫力提高,骨骼发育迅速,在这一年里他也感觉更加有力。

清晨,宁儿把粥温在炉上,并帮着打理殿下的一切。

换好朝服,准备好参加早朝。

见到李丽质正在前殿刷牙,其他弟弟妹妹们还在休息,唯她先醒了。

刷牙的间隙看到哥哥进来连忙招呼:

“皇兄。”

“给母后准备一些咸鸭蛋,散朝后再一起去看看她。”

李丽质听后轻轻地点点头,但眼神里还带着未睡醒的迷离。

晨光渐浓,虽无法穿透乌云,关中的秋雨就是这样反反复复下个不停。

地面湿漉漉,让人心烦意乱。

宫中的许多地方还未修缮完成,地面高低不平,积水处处可见。

其实这样反而好,等到将来改建皇宫时,会更加得心应手。

刚刚离开东宫时,远远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

正是上朝时间,众大臣正匆忙前往太极殿。

此刻站在东宫门口的人,不是在等候东宫储君,还能是在等待何人呢?

走近一瞧,才辨认出身穿蓝色官服、腰悬银鱼袋的竟是皇叔李道宗。

只不过他现在满脸胡须,一时之间难以辨认。

李道宗躬身施礼:“太子殿下。”

李承乾赶忙扶起对方,关切地说道:“皇叔出征塞外,这次回来显得瘦削了许多,眼下凹陷,想必还未好好休息吧。”

“昨夜与陛下与众将领在太极殿饮酒至深夜,仅小憩了一段时间便又来上朝了。”

李承乾搓着手继续向太极殿走去,嘱咐道:“皇叔请多注意身体,早朝结束后就去休息吧。”

“遵命。”

李道宗十分恭敬,又说:“其实昨晚陛下己赐予封赏。”

李承乾点头应答:“那就好。”

快到太极殿时,李孝恭也加入进来,看了看李道宗,说:“承范啊,下了早朝后去太医署诊脉,带些药调养一番吧。”

“我并无大碍。”

李道宗答道。

三人低声交谈着走进太极殿。

看着李道宗紧皱的眉头,好像有心事,李承乾轻声询问:“皇叔,此次凯旋归来,本应心情愉快,还有烦心事吗?”

李道宗瞥了一眼兄长,回答道:“此番出征若非殿下属下如实相告,他们却谁都不相信我的话语。”

“无妨,只要能赢得胜利便最好。”

李孝恭附和道:“我们身为皇家子弟和将领,处事必须谨慎。

军权虽重,但若不慎也可能招致祸端。

陛下对我们这些功臣颇为厚待。”

的确如此,自大唐立国之后,天子对功臣向来是优渥厚待。

看见李恪己经在朝班的位置上站好,李承乾低声询问李道宗如何交出了兵权。

李孝恭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朝服的腰带,说:“我娶了二十多个妾室。”

李道宗神色愈发凝重了。

李承乾感慨地说:“皇叔还需多注意身体啊。”

李道宗继续述说:“后来被陛下训斥了一顿,兵权也被没收。

我只得遣散那些美妾,并且受到言官的批评。”

二人看着李道宗,他不情愿地说:“家中有个悍妻,要是再纳妾……恐怕就要拼个你死我活。”

李孝恭失望摇头,并且投以怜悯的目光说:“还是珍惜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