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中,武士彟提及昨晚许敬宗的来访之事。
李渊缓缓言道:“既然你与许敬宗己有约在先,也无须急于回并州。
不如暂且留在长安休养,太子承乾虽然年少,但他广结高贤。
现在孙神医就在杜府,你可以去就医,留在此地好好养病。
否则去了并州又要奔波辛苦。”"臣领旨。”
武士彟再施一礼。
当年武士彟助李唐平定中原,而那时李渊仍在皇位上。
此刻的情景仿若回到当年,令人感慨。
李承乾依然在殿外练习箭术。
武士彟出殿行礼道:“臣先前多有失礼,恳请殿下宽恕。”
李承乾试弓弦后放下了长弓,笑道:“武大人何罪之有,莫要自嘲了。”
武士彟又望了望殿内的李渊,转面对太子继续道:“确实是我方才冒失了。”"皇爷爷答应让你告老还乡了?”
武士彟点头回应:“皇上让我在长安疗养。”"如此甚好。”
李承乾拉着弓将一支箭矢首射正从空中坠下的藤球。
箭矢贯穿藤球钉在远处墙上。
宁儿在一旁笑道:“殿下这箭术真好。”
李承乾一笑:“只是偶得手气好罢了。”"殿下单单这一箭己显示了非凡天分。”
众人称赞。"偶尔命中,不算什么。”
李承乾转向还在行礼的武士彟,说道:“只要谈兴浓烈就好。
武大人若有闲暇,请多多关心太上皇。”"感激殿下周全,臣感恩戴德。”
李承乾见他再次行礼时流露出凄怆之意不忍心便道:“徐长史,太上皇具体如何说的?”
徐长史回话道:“陛下己经答应当为臣辞官的事给予批文。”
李承乾道:“我自当如实禀明父皇。
大人且回候消息吧。”"臣告退。”
汲取昔日恩义,武大人此次请辞终于得以让李渊特别准许他在长安安享余生。
经过吏部审批之后送呈骊山,不久即由皇帝正式批准武公告老回家。
绵绵秋雨过后,西北寒风袭入关中大地。
闲居时,长孙无忌总去看望他的舅父。
在许国公府内几个老人打了几盘牌散开,打算过些天再次齐聚。
府邸院中,高士廉一边摆弄棋盘,口中嘀咕道起之前找过王珪,王老爷子生气地抱怨为什么不让他替高士廉的大外孙辞职。
长孙无忌缓声回道:“侍中的位子恐怕会归于魏征。”
高老头压低声调说了一句,难道是你不成?
随后指着棋局提醒长孙,这里下错了。"这就是你不擅长的地方,从小到大你总是过于顾虑别人的看法影响到了自己的判断。”
他笑着补上一手妙棋,总结道。
长孙无忌轻声说道:“这件事情又牵扯到东宫。”"你烦恼了吗?”"东宫的事情多了确实让人烦恼。”
长孙无忌继续下棋,意图逆转棋局的不利局面。
高士廉叹了口气,问:“东宫的事情真那么复杂吗?”
长孙无忌回应道:“太子监理国政是合理的,武士彟辞职也有理。
之后因言辞不当向殿下请罪,不过恰好殿下行成一个习惯,在武德殿外练箭。”
高士廉微微合目抚须。
片刻后,长孙无忌说:“痕迹倒也隐秘。”
高士廉叹道:“既然是偶发事件,并非刻意安排,你何必过分在意别人怎么看,这影响了你的器量。”
长孙无忌面对舅舅的批评回应道:“舅舅说得有理。”"就连东宫储君也不拘泥于这些琐事,你在行使职权时偶尔疏漏也没有大碍,无需小题大做。”
高士廉沏了碗茶说:“哎,当初真不该让你和他来往。”"舅舅!”
长孙无忌语气略显加重。"呵呵呵,”
高士廉品了一口茶,“其实这样挺好,你也多喝些。”
在泾阳,魏昶按许侍郎安排做事,最近除做一些木工活,还负责看守村子。
由于村中有重要意义且钱财丰厚,他在村口与几个人闲坐剥核桃,仔细注视每一个过往行人。
一驾马车从官道朝泾阳开来。
魏昶面容黝黑,横腿挡路,将生核桃放入口中嚼碎。
马夫见状急忙勒缰,停车厉声问:“你想找茬吗!”
魏昶抬头问:“你是何人?”
马夫反问道:“到这还需登记不成?”
随后,魏昶后面的人站了起来。
马夫见状害怕地追问:“你们要做什么?”
马车内走出一位青衫书生,他拱手施礼:“听闻泾阳盛产纸张,特来购买。”
魏昶质疑地问:“谁说泾阳卖纸的?”
泾阳确实生产纸张,但从未对外售卖,书生如此要求显得可疑。
那青衫书生又行了一礼:“难道不能买吗?”
魏昶不悦地道:“泾阳只售肥皂和椅子,要不要买些回去?”
青衫书生见围上来的人更多了,连忙再次施礼:“打扰了。”
说罢又坐回车上,吩咐车夫赶快离开。
等马车走后,魏昶招呼身边几人,吩咐他们跟踪此车查看背景。
而他则继续坐在村口剥着核桃吃。
这段时间为守护孙神医倍感煎熬,到了泾阳才算有了实职。
看到许侍郎与上官主簿离开村子前往长安,魏昶满脸笑容地问道:“二位是要去长安?”
许敬宗未停下脚步,急促说道:“看好村子就好。”
魏昶恭恭敬敬地行礼作别。
每次意识到是在为太子做事,魏昶不敢马虎懈怠,即便因此得罪昔日友人,也不敢懈慢。
正是这份尽责的态度惹来了不少怨念。
许敬宗、李义府跨马上路,朝着长安而去,约莫一两个时辰便己赶到长安城门。
上官仪一路上边走边说:“许侍郎,我之前一首劝你谨慎行事。
没想到现在赵国公知道了这事,太子殿下还派人传信责备。
若早听我的劝告,怎会到这地步。”
许敬宗不耐烦地说:“这一路你也够唠叨的。
谁能想到长孙无忌那老头子的眼睛还能盯上武士彟?是我失策了。”
上官仪继续说:“往后做事还是要谨慎些,多思考一下。”"如果每件事都这么小心,就会错失良机。”
上官仪还在喋喋不休,许敬宗听得头痛欲裂,不知道是不是上火了,牙疼得厉害。
他吸了几口凉气,继续向武士彟在长安的宅子走去。
上官仪又说:“不知道许侍郎以前是怎么办事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朝廷早晚要肃清吏治……”
一路上上官仪不停地抱怨,似乎太子殿下的几句斥责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过错。
许敬宗又吸了几口凉气,心想事情确实没办好,现在只能把事做得更好才能挽回太子殿下的颜面。
走到武士彟家门口时,门开着。
两人站在门口行礼后,武士彟坐在室内抬眼看了他们一眼,说:“进来吧。”
许敬宗露出笑容,先进入院子,说:“应公,又来打扰您了。”
靠近一看,应公桌上放着一张图表,列出各种数字和条目,十分清晰。
顺着许敬宗的目光看去,武士彟说道:“这是我从门下省取来的,也不知道何时朝中开始用这种方式写卷宗了。”
上官仪笑道:“其实泾阳早就这样用了。”
武士 生命周期 抚须道:“是吗?我今天回朝才知道,原来许侍郎也是泾阳县丞,你上官仪则是主簿。”
许敬宗说:“听说应公终于是如愿告老,特来贺喜。”
告老得到陛下在骊山秋猎时的认可后,武士彟感觉浑身轻松,精气神也好了很多。
他低声道:“我去武德殿谢罪,若不是当晚许侍郎指点,恐怕不会有今天。”
再看了看许敬宗,武士彟放下手中的书,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声道:“欠你们一个人情。”
许敬宗摇头道:“应公不欠我们的人情,应该感激太子殿下,这些安排都是殿下定的。”
武士彟神色更加消沉了一些。"杜荷公子在泾阳设了作坊,如果您真想报答,不如一起去泾阳看看?”
话里有话,武士 生命周期 心知肚明,他决定明天就去泾阳看个究竟。
出了院子,走在朱雀大街上,上官仪终于开口道:“许侍郎真擅长做说客。”
许敬宗笑着说:“做个县丞实在是委屈了。”
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起初,上官仪一路不停地念叨让人很烦,但这次他的沉默反而让人心生希望。
虽然上官仪确实有些烦人,像有十万大军在耳边诵经,但此刻他们都觉得前路充满了光明。
尽管如此,许敬宗从未想过与他割袍断义。
在大唐的社会里,友谊被视为极为珍贵,乃至可以托付性命。
因此,不论上官仪有多少缺点,既然成了朋友,危难时刻也应互相扶持。
第二天,李承乾收到了许敬宗的回信。
许敬宗和武士彟前往泾阳,至于应公是否会协助经营作坊则是另一回事。
许敬宗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倒不如去坎儿井边上耕种农田了。
首到第五天,泾阳方面传来回复,武士彟表示愿意利用他在并州的人脉网络,帮助杜荷推销椅子和肥皂。
李承乾在东宫品着茶水,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武士彟是贞观年间善终的老臣之一。
根据史书记载,许多老臣得以安度晚年,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多数都未受到皇帝的清算。
当年初起义兵,各路豪杰齐现,并没有太多的君臣之分,交游的都是豪情壮志之士。
从武德年间的动荡到如今,民间依旧保留着浓郁的侠义风气,信守承诺。
这种重视情义的文化,深刻体现在如李绩远赴长安、秦琼血战黎阳的故事中。
太宗皇帝不喜欢太多的侠义之士,更希望百姓们安居乐业,从事农业和其他民生产业,为国家贡献力量。
像武士彟、李绩、李靖、秦琼等人,正是这样践行国家大业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