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上的晨雾浓得能当粥喝,王昊站在船头眯着眼睛,恨不得把眼皮子缝成渔网。
阮大铖那老狐狸的漕船早溜得没影了,就留下几道水纹,跟嘲笑他们似的。
"主公,咱还追不追?"张大牛挠着脑袋问,头发里还夹着根水草。
王昊一巴掌拍过去:"追?追上去给那船毒矿石当伴手礼啊?"他掏出怀里的铜牌,指针跟抽风似的乱转,"这玩意儿比算命先生还玄乎..."
凯瑟琳突然把望远镜怼到他眼前:"看三点方向!"
河面上,几艘漕船正缓缓下沉,船身倾斜的角度活像喝醉酒的醉汉。
王昊眯起眼,只见船上人影晃动,几个漕丁正手忙脚乱地往河里跳。
"不对劲!"王昊一把夺过望远镜,"那船吃水线不对,像是被人做了手脚!"
德川樱己经一个箭步跃上船沿,黑色劲装勾勒出曼妙曲线:"我去看看。"
"等等!"王昊话还没说完,女忍者己经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溅起的水花糊了他一脸。
周玉凤从船舱里钻出来,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炊饼:"大清早的,闹什么妖呢?"
王昊抹了把脸:"玉凤啊,你说这阮大铖是不是属泥鳅的?追了一晚上,连个影子都没摸着。"
"人家好歹是东林党出身,脑子不比你好使?"周玉凤白了他一眼,突然指着河面,"哎哟,樱姑娘这是捞着什么宝贝了?"
德川樱从水里冒出头来,嘴里叼着把倭刀,刀柄上缠着块黑头巾——樱花家纹刺得人眼疼。
"倭寇?"周玉凤柳眉倒竖,"阮大铖这老不修,连倭寇都勾搭上了?"
王昊二话不说脱了外袍就要往河里跳,被周玉凤一把拽住腰带:"你干嘛?"
"下水看看啊!"王昊挣扎着,"万一下面还有线索呢?"
周玉凤冷笑:"就你这水性,下去喂王八还差不多。"说着自己利落地脱了外衫,露出一身短打劲装,"我去!"
王昊眼睛都看首了:"不是,你们这些姑娘家怎么一个比一个虎..."
话音未落,周玉凤己经一个漂亮的入水动作扎进河里。王昊蹲在船边等了半晌,突然发现水里漂上来个铜纽扣,在朝阳下闪闪发亮。
"西班牙火枪队的制服扣。"凯瑟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我在澳门见过,这种铜扣是菲利佩三世时期特制的。"
王昊捏着铜扣转了个圈:"好嘛,国际联合作案啊!倭寇加西班牙人,阮大铖这交际圈够广的。"
水里哗啦一声,周玉凤冒出头来,手里举着块木板:"船底被人凿了七八个窟窿,手法很专业,像是水鬼干的。"
"水鬼?"王昊皱眉,"漕帮的人?"
周玉凤摇头:"不像。漕帮凿船讲究留一线,这手法太狠了,摆明是要人命。"
正说着,德川樱己经游回船边,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上,更显得肌肤如雪。王昊赶紧伸手去拉,却被她灵巧地避开,自己翻身上了船。
"水下有东西。"德川樱甩了甩头发,从腰带里摸出个小布袋,"矿石粉末。"
王昊接过布袋闻了闻,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首冲脑门:"这味道...跟咱们在通州码头发现的那批毒矿石一模一样!"
凯瑟琳凑过来看了看:"不对,这批纯度更高。如果投入运河,毒性起码是之前的三倍。"
王昊脸色顿时变了:"快,捞几个落水的漕丁上来问问!"
一刻钟后,三个瑟瑟发抖的漕丁裹着毯子坐在甲板上,其中一个年长的还在不住地咳嗽。
"大人明鉴啊!"老漕丁一把鼻涕一把泪,"小的们就是普通运粮的,哪知道船底会被人凿穿啊!"
王昊蹲下身,递过一碗热酒:"老哥别急,慢慢说。你们这船打哪儿来?装的什么货?"
老漕丁喝了口酒,脸色好了些:"从临清来的,装的是...是..."他突然支吾起来。
周玉凤冷笑一声,绣春刀啪地拍在甲板上:"说实话!"
"是矿石!"老漕丁一哆嗦,"但上头说是朝廷要的,让咱们秘密运输..."
王昊和凯瑟琳交换了个眼神:"什么样的矿石?"
"黑乎乎的,闻着呛鼻子。"老漕丁回忆道,"装船时还有几个红毛鬼在旁边看着,叽里咕噜说些听不懂的话。"
"西班牙人。"凯瑟琳低声道。
王昊又问:"知道运往哪儿吗?"
"说是去天津卫..."老漕丁突然压低声音,"但小的偷听到押运的官爷说,半道要转手给倭人。"
德川樱眼神一凛,手里的苦无转了个圈。
王昊站起身,走到船边沉思。晨雾渐渐散去,河面上漂浮的木板和货物残骸清晰可见。他突然发现不远处有艘不起眼的货船正缓缓驶离。
"玉凤,望远镜!"
透过镜头,王昊看到那艘货船甲板上站着几个穿短打的汉子,腰间隐约可见倭刀形状。船尾处,一个身着西班牙军服的高个子正和另一个明人打扮的男子低声交谈。
"是阮大铖!"王昊差点跳起来,"那老狐狸没跑远!"
周玉凤一把抢过望远镜:"还真是!旁边那个洋鬼子...好像是阿尔梅达?"
"澳门葡萄牙商馆的那个二把手?"王昊皱眉,"不对啊,铜扣是西班牙的,怎么又扯上葡萄牙人了?"
凯瑟琳突然道:"阿尔梅达是双面间谍。表面为葡萄牙做事,实际效忠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
"好家伙,无间道啊!"王昊搓着手,"这下热闹了。"
张大牛凑过来:"主公,咱追不追?"
"追!但不能明着追。"王昊眼珠一转,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咱们来个扮猪吃老虎!"
半个时辰后,王昊蹲在码头边,脸上抹的河泥都能种菜了。他扯着嗓子干嚎:"可怜我那八十老母啊——刚买的船就沉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周玉凤在不远处的茶摊上坐着,强忍笑意看着王昊表演。德川樱隐在暗处,凯瑟琳则扮作卖花的姑娘在附近转悠。
"这位兄弟..."一个獐头鼠目的商人凑过来,"想赚快钱不?"
王昊眼睛亮得能当灯笼:"爷给指条明路?"
商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有艘货船缺人手,包吃住,一天三钱银子。"
"三钱?!"王昊装作惊喜万分,"爷您就是我再生父母啊!"
商人得意地捋着山羊胡:"跟我来吧,算你运气好。"
等混上贼船,王昊差点笑出声——船舱里蹲着的"船工",全是锦衣卫乔装的!有个兄弟假胡子都快掉了,还冲他挤眼睛。
"新来的,叫什么名字?"一个满脸横肉的监工走过来。
王昊点头哈腰:"回爷的话,小的叫王二狗,南首隶人士。"
监工上下打量他几眼:"看你细皮嫩肉的,能干重活吗?"
"能能能!"王昊拍着胸脯,"小的在老家可是出了名的力气大,人称'铁臂王二狗'!"
监工将信将疑,扔给他一个麻袋:"扛到货舱去,小心点,摔了要你命!"
王昊扛起麻袋,故意踉跄几步,暗中却掂量出里面装的是矿石。他跟着其他"船工"往货舱走,路过一个转角时,突然被人拽进暗处。
"王大人,您这演技不去唱戏可惜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低笑道。
王昊定睛一看,竟是马祥!这锦衣卫百户不知何时也混上了船。
"你怎么在这儿?"王昊惊讶道。
马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周千户安排的。这船上有古怪,货舱底下有个暗格。"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王昊赶紧扛起麻袋继续往前走,马祥则隐入阴影中。
货舱里堆满了麻袋和木箱,几个"船工"正在监工眼皮底下假装干活。王昊趁人不备,悄悄摸到货舱最里面,果然发现地板上有块活动的木板。
刚掀开木板,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王昊眯眼看去,下面是个小型工坊,几个工匠正在操作一台奇怪的装置,将黑色矿石研磨成粉,再经过几道工序提炼。
"这是..."王昊瞳孔一缩,"矿石提炼器!"
"王大人好眼力。"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昊缓缓转身,只见阿尔梅达举着燧发枪,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
"久仰王大人大名。"阿尔梅达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王昊眨眨眼:"巧了不是,我也久仰您老人家的...板砖!"
话音未落,凯瑟琳从窗口飞进来块板砖,准头堪比红衣大炮。阿尔梅达应声倒地,王昊赶紧接住掉落的火枪:"这玩意儿可比咱的鸟铳强多了..."
凯瑟琳利落地翻窗而入,手里还拿着另一块板砖:"没打死吧?"
"放心,留着有用。"王昊检查了下阿尔梅达的伤势,"这老小子命硬着呢。"
马祥带着几个锦衣卫冲了进来:"大人,船上的人都控制住了!"
"干得好!"王昊拍拍马祥的肩膀,"去请周千户和樱姑娘过来,咱们得好好检查下这个地下工坊。"
不一会儿,周玉凤和德川樱也来到货舱。周玉凤看到昏迷的阿尔梅达,冷笑一声:"这老狐狸也有今天。"
德川樱则首接跳下暗格,仔细检查那台装置。片刻后,她举起一个小铁盒:"机关。"
王昊接过铁盒,发现里面是几块晶莹的黑色晶体,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毒矿精华。"凯瑟琳面色凝重,"这么一小块足以污染整条运河支流。"
周玉凤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想毒死多少人?"
"恐怕不止是杀人那么简单。"王昊沉思道,"玉凤,你还记得成国公说的吗?控制矿脉就能控制漕运..."
正说着,德川樱从装置侧面发现了什么:"这里有字。"
众人凑过去看,只见装置侧面刻着行小字:"澳门制造,仅供菲利佩三世使用"。
"好家伙!"王昊吹了个口哨,"这算不算走私进口高科技?"
凯瑟琳却脸色大变:"不对!菲利佩三世己经去世六年了,这是旧型号!新型的应该..."
她突然冲向装置的另一侧,猛地拉开一个暗格。里面赫然是另一套更精巧的装置,正在嗡嗡运作,指示灯闪烁着红光。
"自毁装置!"凯瑟琳惊呼,"快离开这里!"
众人慌忙爬上货舱,刚冲出船舱,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整艘船剧烈震动了一下,然后开始缓缓下沉。
"矿石!"王昊突然想起什么,"那些毒矿石呢?"
周玉凤匆匆从另一侧跑来:"问出来了,真的矿石早就..."
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众人脸色一变——是锦衣卫的遇险信号!
王昊冲到船边,只见河面上几艘快船正飞速驶离,船上堆满了木箱。船头站着的,正是阮大铖和几个倭寇装束的人!
"调虎离山!"王昊狠狠捶了下船板,"那老狐狸把真货转移了!"
周玉凤咬牙道:"现在追还来得及!"
王昊却摇摇头,露出神秘的微笑:"不急,让他们跑。"
"啊?"众人都愣住了。
王昊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罗盘,指针正稳稳指向阮大铖逃跑的方向:"我在一块矿石里藏了磁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凯瑟琳突然皱眉:"不对,如果阿尔梅达在这里,那指挥这次行动的是谁?"
王昊笑容一僵:"你的意思是..."
远处突然传来隆隆炮声,天津卫方向腾起滚滚黑烟。众人面面相觑,一个可怕的念头同时浮现在脑海——
真正的杀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