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特例

书觅咬着吸管,目光转向窗外,又很快收回来,微不可察的叹口气。

“这就是我出去之后你们发生的事情?”苏锦棠挑眉,眼神有些质疑,“按道理说,贺祁钊不该啊。”

“你很了解他?”她戳着杯底,视线落在桌面上。

苏锦棠耸耸肩,“还好吧,苏堂宴跟他关系不错,我也见过几次,听说了些关于他的事,”她支着下颌,似笑非笑,“我真觉得贺祁钊对你挺不错的,你走了几次,他也没拿你怎么样。”

据苏堂宴说,贺祁钊明面上跟你有商有量,实际上根本不允许别人忤逆他的意思。以他的手段,整死不至于,整疯一个吃里爬外的人,简单轻松。不是谁都能像她这样,屡次三番,全身而退。

书觅嗤笑,“给你要不要。”

“算了吧,我比不了你这种高智商的学霸,”苏锦棠连忙拒绝,语速都快了,“你都解决不了,我更不行,他能玩死我。”

书觅从包里摸出一个锦盒,放在桌面上,“上次你过生日,没来得及送,现在补上,”她将锦盒推过去,“看看,喜不喜欢。”

帝王紫翡,簪体掺了些红色基调,质地细腻,簪头雕成玉兰花状,花蕊是自带的殷红。

“真好看。”苏锦棠抚过簪身,由衷赞叹,“觅宝送的东西深得我心。”

“喜欢就好,”书觅弯了弯嘴角,眼眸里泛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不枉我挑挑捡捡的,费了些时日。”

“有心了,”苏锦棠盖上盒子,郑重地放进包里。

“过几天就是年节,有没有想好去哪?”苏锦棠切了一小块慕斯,“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真不想面对繁琐的章程。”

他们这种人家,过年的时候不管是嫡系还是支系,都会聚在老宅里,体制内还是商圈的里面弯弯绕绕,弄得头疼,还有些‘自己人’都会在这几天选个日子上门,说的无非就是未来发展升迁利益,一天到晚不得一刻安宁。

书觅摇摇头,有些无奈,“这么多年不都是如此,忍忍就过去了。到时候我们这辈的肯定是要组局的,前几年都在Molis,今年也该挪挪位置了。”

“话说之前是谁组的局来着?”苏锦棠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是不是江亭笙那家伙,仗着Molis是他开的,消费全都赚回自己口袋,奸商。”

“今年无论如何都得换地方,”苏锦棠说着拿出手机,劈里啪啦一顿按,眼也不抬,“觅宝,每年我们聚会你都不来,今年不管怎样,你一定得来。”

书觅轻笑,狐狸眼眼尾娇媚,“到时候再说,还有些日子,不急。”

“可惜,见不到阿与和漾漾了,”她收起手机,抿了口果酒。

“想见就见,只是简单的聚会,没有利益纠葛,即使傅承邺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书觅闲道,“圈子就那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

苏锦棠啧了声,突发感慨,“我们这种人连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在外面说话都是三分真七分假。”她叹了口气,“还是做科研的舒服,有事没事往实验室一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数据。”

“我真觉得贺祁钊对你不错,”苏锦棠来了精神,握住书觅的手,“这圈子里表面恩爱,背地里各玩各个的夫妻多了去了,你在他那真是个特例,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也没听过贺祁钊有哪些花花新闻。”

书觅垂着视线,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说什么。特例吗?也许有一点点,谁知道这里掺杂了几分真心,可能没有拥有过,所以才特别感兴趣。

苏锦棠识相地扯开话题,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说再多也没用。“下午有场拍卖会,我家几位老人的年礼还没准备,陪我去瞧瞧呗。”

御景园拍卖属于私人拍卖,只有特定的邀请人群。

苏派建筑风格,粉墙黑顶,内里水榭楼阁,多以廊相连接,池鱼白桥,假山叠嶂,园内以松、竹、梅为主,一步一景。

主阁分为三楼,一楼为拍卖会场,周边搁了些圆桌木椅,都是身份背景不高的,往上逐层递增,三楼禁止闲杂人出入,唯有请帖上标有主家亲鉴人员,方能上去。

苏锦棠挽着书觅的手,去了二楼,按她的话说去三楼,一准不开心,受人制约,二楼只有她俩,轻松自在。

房间内都是仿照中式建筑,中间用屏风隔开,推开木质窗,清楚看到厅内拍卖的物件。三楼有专门的人员呈上物品,供客人近距离观察。

除一楼是举牌叫价,二、三楼都是输入价格,传到拍卖师那儿汇总。

桌几上摆放好的瓜果点心,以及本次拍卖的名单介绍。

苏锦拿起手册,翻了几页,随后丢在桌面上。书觅见状,笑了笑,“怎么,没有相中的东西?”

“看来看去,也就那样,没什么稀罕物。”苏锦棠捏了颗草莓,后仰在沙发靠背上。

“在你眼里什么叫稀罕物,你每年都送古董字画,换个花样送送。”书觅嘴角勾了勾,推开木窗。

“换什么,那帮人送的东西哪个不是价值千金,我要是送的廉价了,不是叫人看低?”苏锦棠嗤笑。

他们这种家世背景,真不好送点真心实意的东西,不为别的,说出去不好听,世家讲究的就是个脸面。

利益至上,真心这玩意儿不值钱,还低贱。

“随你吧。”书觅依着窗,居高临下。大厅坐着的人都不太敢明目张胆的抬头往上看,个别几个悄悄的抬眼,又很快收回。

红泥小火炉,沸水滚了几开。

苏锦棠热了杯子,嗅了嗅茶叶,“有时候想想,真不如普通人家。”

书觅合上窗户,转过身子,轻哂,“你确定?”

木夹夹住杯口,淋上开水。苏锦棠挑了挑眉,“还是算了吧。”

“来尝尝我的手艺,”苏锦棠递了她一杯,“好久没弄了,有些生疏不少。”

“你是精于此道,我是一窍不通。”世家子弟或多或少都学过几种场面活,书觅对于这些似乎是天生的手残,“香气扑鼻,茶汤清亮。”

“回味一般。”书觅抿了口,给出评价。她不爱喝浓茶,味儿重,倒是格外青睐白茶,回味甘甜。

苏锦棠点点头,“茶叶一般,回头我把家里茶叶拿出来,给你尝尝。”

“你确定不和你哥哥打个招呼?”书觅放下杯盏,问她,“看上什么,还能让你哥哥拍给你。”

苏锦棠摇摇头,嘴角挂着讥笑,“我跟苏堂宴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说话,难如登天。不像你家哥哥,时不时打电话嘘寒问暖。”她坐近了些,眨了眨眼,“话说我们认识到现在都没见过你哥哥,什么时候见见?”

书觅和哥哥分别随父母双方姓,哥哥和父亲姓,她跟母亲姓。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

书觅有些好笑,兄妹俩跟个仇人一样,见面分外眼红。“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三楼,古色古香的布局,整个横厅用木质屏风隔开,墙角半身高的圆桌,搁了青铜样式的香炉,冉冉升起西散。

贺祁钊推门进来,里面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大部分人下意识起身,极个别坐着。

贺祁钊朝着几人点点头,中间空出的主位等到了主人。

“西哥也是难得来一趟,”陈立昌立刻递给他一杯酒,身上带着酒气,“昨个儿西江阁攒局,您没来,那些人私底下都在嘀咕”

贺祁钊眼风扫了眼他,没接下酒,“随他们去。”

“傅承邺在隔壁,我们要不要过去招呼两声。”陈立昌试探性地问,表面功夫该做还得做。

贺祁钊轻碾食指上的黑戒,镜片折出的寒光,没有搭腔。陈立昌也不恼,转身就加入酒局。

“他也是好心。”江亭笙难得长了一分的良心。

贺祁钊淡淡嗯了声,嗓音沉了沉,“昨天见过了。”

“你们在哪见的?”江亭笙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弧度,“我可是听说你昨天在Moils光明正大带走一个人,这事儿在圈子里可都传开了,大家都在猜哪家的人。”他凑近了些,“作为兄弟,你给我透个信儿,哪家的?”

蓝色的火焰跃起,贺祁钊燃了根烟,飘起的烟雾朦胧了神色,冷冽的视线投过去,“与你何干。”

门被推开,人未见而声先到,“听说贺总在,不请自来,还请见谅。”进来个年轻人,白色衬衫外面加了件黑色马甲,下身黑色西裤,将他衬得极为清俊,臂弯处搭了件黑色大衣。

在场的人互相看了眼,对眼前的年轻人好像都不是很熟悉。贺祁钊眼眸虚眯了下,没有出声,他每天处理的事很多,但能见到他的人屈指可数,所以眼前这个年轻人在他的脑海中并没有留下印象。

他的轮廓精致,眼眸生的极俏,目光寡淡,薄唇挂着疏离般的笑,“自我介绍下,我是颜序······”话没说完,就被场上的人打断,“哦,我想起来了,”那人恍然大悟,“你是苏市颜家那位公子吧,我在峰会上远远见过。”

颜家是苏市首屈一指的世家,对周边几个市辐射极广,很少来京市。颜序为人低调,近几年才接手颜家产业,对他知道的人甚少。

“是的。”颜序应了声,依旧保存着从容疏远的笑,他朝贺祁钊伸手,又正式介绍了一句,“你好贺总,我是颜序。不知有没有机会能跟贺总认识一番。”

贺祁钊望着眼前的手,镜片后的目光微沉,慢条斯理的伸出手,“你好,贺祁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