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觅安心睡了一路,贺祁钊沉思了一路。
快到了的时候司机渐渐放缓车速,轻咳了声,又过了会才降下挡板,“先生,要首接开进去吗?”
贺祁钊抬了抬眼,又低下视线看着还在熟睡的书觅,压着声,“先靠边停,待会在说。”
落下的挡板降下又升起,车子靠边停稳。
后排空间陷入一排你宁静,贺祁钊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人醒来。
半晌,书觅指尖动了动,一脸迷糊地看向窗外,嗓音有些干涸,“到了?”
贺祁钊递上水杯,“还没。”
书觅接过水杯小口抿着,红唇沾上水迹有些水润,“那为什么不走?”
贺祁钊默默勾了勾唇角,缓缓吐出一句,“一次都没去过,在等指路的人睡醒。”
书觅不经意地偏过头,视线投向窗外,耳垂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嗯······前面左转再右转······”
颜家名门望族却独居在江南小镇上,绿树成荫,临河而建的房屋,垂在河边的杨柳枝随风飘动。
贺祁钊没想到书觅从小的生活的地方竟然这么安静惬意,也是,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生养出如此标致剔透的人。
车子停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前,书觅熟练地输入密码解锁,推开门,亲切地喊了声,“妈妈,你的乖乖女儿回来啦。”
贺祁钊第一次见到书香门第的书家小姐。世家夫人小姐多是雍容华贵,颜母却不同,她是恬淡宁静的,是温婉书卷气缠绕的美人。
颜母一眼就打量到站在身侧的贺祁钊,静静地看着也不说话,眼神平静无波。
贺祁钊站在原地,大大方方接受审视。
书觅上前挽住母亲的胳膊,有些亲昵,“妈妈,这是贺祁钊。”
“伯母您好。”贺祁钊点头微笑。
“快进来,觅宝赶紧招呼客人。”颜母一改之前严肃局面,热情地招呼。
书觅故意落后等了他一起,轻声开口,“我妈很好相处的,只是一点她的手艺有点难评。”
客厅入目便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人颜父和颜序。
“爸爸。”书觅熟络地喊了声。
儒雅的中年男人招招手,“来,小公主最爱吃的水果,冰镇好了。”
“谢谢爸爸。”
书觅笑得又甜又软,惯用撒娇的语调,像极了粘稠勾缠的蜂蜜,丝丝连连黏在心间,让人忍不住奉上一切给她。
贺祁钊如实地想,独属于她的撒娇。
颜序啧了声,表情似是有些不耐,“都不喊哥哥了?出门在外学坏了。”
“不给我们介绍下后面那位?”他端坐在沙发上,微微侧眸,眉目间一如既往地清润端方。
书觅眸子闪了下,捧着西瓜果切坐在一边,“这是贺祁钊。”
“伯父,颜总。”
贺祁钊收回平静的是视线。
颜父暗自点头,样貌是不错,只是这家世令人担忧。颜序眼尾上抬,语气戏谑,“叫颜总见外了些,不如随阿书叫。”
颜父轻咳声,“贺先生请坐。”
贺祁钊微笑颔首自然跟书觅坐同侧,还很顺手地接过她手中的果盘,微微靠近,“西瓜冰凉,少吃点。”
“哦。”书觅应了声,什么乖觉的放下手中果叉。
颜序扯过视线,轻嗤一声简首没眼看,他这个妹妹什么性子他能不知道,不顶两句都算她今天心情好。
颜父视线慢悠悠的看过去,眼底充斥丝丝不满,“有客人在,收起你大少爷架子,带你妹妹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了手的。”
“好,”他起身路过书觅身后,掌心拍在沙发背上,声音沉闷,“走吧,妹妹。”
“哦,”书觅知道爸爸故意支开她,起身临走时又不放心地看了眼贺祁钊,“放心,我很快回来。”
书房。
没有多余的贵重瓷器,墙上挂的是古迹字画,架子上摆的是奇书古籍,古朴书卷气溢出。
“听说你字不错。”
贺祁钊面色沉静,礼貌应声,“少时学过几年。”
颜父展开纸张,在上面随意写了几个,淡淡开口,“我的字不如我的夫人,但也算是能见得了人。”
“你来写写看。”
贺祁钊站在书桌前,半垂的视线一扫。
以实待人,非惟益人,益己尤人。
这句话绝非表面上简单,也绝非是对他字的考验。
贺祁钊提笔落笔,笔划劲利,如断金割玉,富有傲骨之气。
颜父看在眼里,心里稍稍有了几分满意,年纪轻轻己然得见字体锋利,疏朗端正,能居于贺家首位果然不简单。
他突然开口,“贺家鱼龙混杂,阿书自幼生活简单,颜书两家对她又是极为宠溺,心性上不如你。”
贺祁钊落下最后一笔,笔墨之气黝黑发亮,开口带着敬意,“贺家的事我会解决,绝不让那些人或事干扰她半分。”
“在我身边,她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世家门阀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我自是信你能肃清贺家,可是贺老爷子不会轻易放手。”
贺祁钊笑得有些薄凉,“他舍不得是他事,权力在不在他手里是我说的算,贺家内部腐朽,真正有实力的只有那几个。”
这个男人心思深沉,作为对手固然可怕,可若是生活在吃人不吐骨头家族中,能力心计是自保的手段。
“你就不怕贺老爷子联系旧部,一举掀翻你的船?”
贺祁钊轻笑,说出的话却令人心惊,“伯父,想要一个人消逝很简单,贺家在江港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你说这些,就没想过我会因为你这些话,不放心将女儿交给你,若有一心中另有他人,反手对付阿书,吃亏的是我的女儿。”
“未来无论如何,我在阿书面前依旧是她眼中的贺祁钊。”
颜父笑了一下,他对着他的回答很满意,可是还不够,“贺家水终究太深,我们家阿书怕无力护自己周全。若你对他有心,便就此放过。”
贺祁钊视线落在刚刚写的字上,笔走龙蛇锋芒不露,亦如他的野心。颜父也不催,安静的等着。
半晌,才响起贺祁钊的声音,目光郑重,掷地有声,“我自会护她一生周全无忧。”
颜父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墨迹干涸的字迹,“你若是能做到,颜家和书家可助你。”
贺祁钊看着颜父,面色平静,漆黑视线透着笃定,“海岳尚可倾,口诺终不移。”
颜父这才笑了起来,刚刚强势僵硬的气氛一扫而空,似乎还是客厅那个温和儒雅的中年人,他拍拍贺祁钊的肩膀,“时间不早了,厨房做好了菜色,你也尝尝地道的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