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贺祁钊拿到明面上说的事情老爷子很少拒绝,可现在老爷子的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态度实在有些晦涩难懂。
老爷子端坐在书桌前,抬眸看了眼他,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茶盏,品了口茶。
贺祁钊独身玉立在窗前,俯视下方庭院内的一草一木,他不急,若不是想全了这门礼数,老宅这边完全可以等事成之后回来。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贺祁钊,几年的光景他成长的太快了,眉眼间越发像那个女人,也越发难以捉摸。偌大的贺家不论嫡系旁系能说得上话的人几乎都被他收为己用,手段凌厉残忍,喜怒不形于色,连他这个父亲有时候也猜不透他。
在他眼里,这个儿子是他最满意的杰作也是最像他的,有野心、有手段。
半晌,老爷子简洁吐出一句话,“这件事有待商榷。”
“理由。”贺祁钊视线冷的骇人。单单从他带来的回礼,老爷子就该知道对方家世绝非等闲,门当户对的家世他不该有理由拒绝,除非他安排好下任贺家主母。“您应当知道我若是不满您安排的婚事,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搅黄亲事,说句难听的话,主母这个位置我许她坐她才能坐,要是执意想坐,就看有没有那个命,能做几日贺家主母。”
贺老爷子放下茶盏,依旧面沉如水,语气投射出威慑般寒意,“是不是觉得你一手掌控贺家,而我年纪渐长,退位后约束不了你了?”
“不敢。”贺祁钊语调平淡,纵使对贺家没有多少感情,在老爷子面前他表面功夫挑不出错处,“父亲,我的要求很简单,只需要您上门下聘。”
“你的婚事确实另有安排,”老爷子冷然开口,言语间不容拒绝,面上平静如水看不出情绪。“届时人家提起亲事,你只要娶了人家,主母位置坐多久我不过问,你钟意的那位你想扶她上位,我也不过问。”
“想让我联姻?如果是为了巩固权势和利益共同点,怎么不让贺家其他人娶,再者,回礼的书法古迹足以证明对方家世与贺家门当户对,除了您和对方有过命的交情,我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
他语气还算温和,只是这话说得愈发不敬。“偿还恩情有很多种方式,如今江港商业板块贺家一手遮天,金钱地位有什么不能许,非要巴望着一个不长久的主母位?”
“你在胡说什么?”贺老爷子眉头紧锁。
涵养归涵养,贺祁钊主掌贺家这些年来本就不是个规矩的主,对于老爷子的意愿他可有可无,只是不想委屈了她,如今干脆把话说明了,“从前或许我做不到,如今您可以试试。”
他的声音寡淡漠然,“你要是真的不担心她上位后命不长久,对方如果想要一个只会躺在床上的女儿,这件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你放肆。”
贺老爷子怎么也想不到他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拿起茶盏盛怒中砸过去。
贺祁钊没躲,硬生生受着这一遭。
“砸也砸了,这件事还希望您能守口如瓶。”他抬了抬眼,眉眼间拢着积雪,挥之不去的冷漠,撂下一句话,径首退出书房。
“混账东西。”
贺祁钊当天就飞走了。
只是他被老爷子砸中这件事传遍了圈子,众人猜测纷纷。玩得好的几位个个都伤肝找乐子,说是慰问其实就是在添堵,多数只是笑笑不敢多说,只有那几个明目张胆拿出来遛遛。
九溪会所。
“我说西哥,你也不知道躲躲,”苏晏堂见到人来,第一个起哄,“万一贺家那般牛鬼蛇神知道你被老爷子嫌弃,不得闹翻天啊。”
“他们也配。”贺祁钊掀了掀眼皮。
“知道西哥己经将贺家收入囊中,这婚姻一事不也是水到渠成,先把证领了再说。”苏晏堂歪在墙边,毫无形象。
贺祁钊饮完杯中酒,下一秒一个酒杯破空而飞,朝着苏晏堂面门扔过去。
“······”苏晏堂侧身移步,惊险闪开,“不是,西哥,你这也太狠了老爷子给你气受你不能朝我撒啊。”
酒杯砸在门上,碎了一地的玻璃。
江亭笙微微一笑,“他哪是因为老爷子,纯属因为你提到他心爱的姑娘。”
推门而入的楚斯年低垂视线,跨过玻璃碎片,轻蹙眉头,“什么心爱的姑娘?你们为爱打架?”
贺祁钊面色不耐,镜片闪过一丝冷光,眸色微沉,威压有些迫人,“平时整日都在处理事务,攒局人也来不齐,今天你们集体商量好来看我笑话?”
苏晏堂啧了声,“你的笑话少见,不看看怎么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呢?”他扫了眼地上狼藉,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说真的,贺老爷子到底要什么样的儿媳妇,论家世背景人品才貌颜家与贺家门当户对啊,如此般配的世家还有什么可挑的?”
贺祁钊半垂眸光,手指缓慢转动骨节上黑戒,没吭声。
楚斯年合上门,轻嗤一声,“贺家如今的地位并不需要联姻巩固,即使是两大世家联合也只是锦上添花,他的婚事不被同意,大概率是己经安排好了。”
“真的假的,”苏晏堂若有所思,“这么说好像能解释的通。”
手机震了震,贺祁钊拿出手机看了眼,拎起西装搭在臂弯上,“还有事,你们自便。”
下午两点,京市飞机场降落。
书觅乘坐的航班准时抵达,她推着行李有序排队出站台,一身休闲简约白色丝质衬衫,下摆整齐地收进西装短裤,一双修长均匀长腿白的晃人眼。
卷翘的睫毛微低,指尖滑动着通讯联系人,刚播出去没多久,就被接起。
“喂,阿书。”
“我到了,你在哪呢?”书觅站在原地,手上拉着行李箱。
“回头。”
“嗯?”
书觅回头,入目是一张熟悉的脸庞,面容精致雅致,金丝眼镜遮住眉眼间部分的清冷,看人时眼尾隐隐透着锋利洞察人心,那是暗藏锋芒自幼养出来的戾气。
“贺祁钊······”书觅启唇念出人名,电话被掐断。
贺祁钊站在原地,双臂伸出微展,“过来。”
书觅拖着行李箱,奔向他怀中,跳到他腰上,瓷白的双腿缠上腰腹两侧,手勾住他的后脖颈。贺祁钊单手拖住她,一只手接住滑行的行李箱。
书觅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挂件式无尾熊抱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