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睡袋还留着余温,帐篷内壁却结了一层诡异的青铜霜。
我摸着那道用血画成的衔尾蛇图案——与我和张起灵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比例放大了数倍。
血迹未干,在月光下泛着青金色的微光。
"最多离开二十分钟。"张起灵检查完痕迹,声音比长白山的夜风还冷。
他指向帐篷角落,那里有几滴不同于人类的黏液,"被控制了。"
王胖子翻找着吴邪的物品:"装备都没带,就拿了那半块青铜镜。"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还留了话!"
纸条上只有潦草的几个字:气象站 三叔 镜子
我胸口突然一阵刺痛,门扉纹样自发亮起微光。
张起灵立刻按住我的肩膀:"血脉感应。"
确实,某种陌生的牵引力正指向东南方。
我闭眼集中注意力,竟"看"到吴邪在雪林中奔跑的画面——他的左眼完全变成青铜色,右眼却还保持清明,时不时流露出挣扎的神色。
"东南方,三公里。"我睁开眼,惊讶于这种新能力,"他在和体内的青铜物质对抗。"
王胖子己经收拾好背包:"老地方啊。
十年前三叔就是在那个废弃气象站出的事。"
我们打着手电在雪林中穿行。
奇怪的是,越靠近气象站,雪地上的脚印就越浅,到最后几乎消失不见。
而吴邪留下的气息却越来越浓——不是嗅觉上的,是血脉中的某种共鸣在提醒我他的方向。
"不对劲。"张起灵突然拦住我们,"雪太干净了。"
他蹲下身,黑金古刀划过一片看似普通的雪地。
雪层塌陷,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青铜丝线,每根都细如发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些丝线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覆盖了整个气象站外围。
"警戒网。"张起灵削断几根丝线,断口处渗出青金色液体,"触碰会惊动控制者。"
我摸出随身的小镜子,借着月光调整角度。
镜面反射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气象站外墙爬满了青铜物质,像有生命的藤蔓般缓缓蠕动。
二楼窗口站着个人影,左眼在黑暗中发出青铜色的光。
"吴邪在那儿!"我压低声音,"但看起来不像自愿的。"
王胖子掏出绳索:"老办法,我从后面..."
话音未落,所有青铜丝线突然同时震颤,发出高频嗡鸣。
张起灵猛地将我扑倒,一根标枪般的青铜刺从我们头顶飞过,深深扎进后面的松树。
树干瞬间青铜化,枝叶变成锋利的金属片簌簌落下。
"被发现了!"王胖子滚到岩石后。
气象站的门轰然打开,吴邪——或者说控制吴邪的东西——站在门口。
他的左臂己经青铜化,手指延长成利爪,但右手指甲深深掐入左臂皮肉,仿佛在进行激烈的自我对抗。
"云...昭..."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声,"快走...三叔体内有..."
一根青铜尖刺突然从他左肩刺出,吴邪发出痛苦的嚎叫。
他的右眼瞬间也被青铜色侵蚀,整个人气质骤变:"欢迎光临,第零号。"
现在完全是"它"在说话了,"来看看你们的好三叔做了什么好事。"
张起灵的刀光闪过,但被吴邪——不,现在是"它"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开。
"它"大笑着退回气象站,大门在身后重重关闭。
"必须进去。"我摸向胸口的门扉纹样,那里的青铜树图案正在发烫,"吴邪在求救。"
张起灵按住我的手:"计划。"
他指向王胖子,"后门。"
又指向自己,"正面。"
最后看着我,"你..."
"我也从正面进。"我摸出随身携带的青铜匕首——是从雷城带出来的,"我的血对它有效。"
王胖子己经悄悄绕向后侧。
张起灵沉默片刻,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用黑金古刀在我们两人掌心各划一道口子。
当血液交融时,那些熟悉的金色光点再次涌现,这次形成了个半透明的光罩笼罩我们。
"十分钟。"他简短地说,"保护罩。"
我们冲向气象站正门。
青铜丝线如毒蛇般袭来,却在接触光罩时纷纷退缩。
大门被张起灵一脚踹开,里面的场景让我胃部抽搐——整个一楼大厅变成了青铜巢穴,墙壁上镶嵌着数十个人头大小的卵,每个都在蠕动。
"孵化场。"张起灵斩开最近的一个卵,里面掉出个未成形的青铜婴儿,发出猫叫般的哭声。
二楼传来打斗声。
我们冲上楼梯,看见王胖子正和青铜化的吴邪缠斗。
令人惊讶的是,吴邪似乎时清醒时糊涂,一会儿帮王胖子挡开袭来的青铜刺,一会儿又反过来攻击他。
房间中央是个医疗舱,里面躺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吴三省。
他的胸口插着各种导管,最粗的那根首接连接着个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半块青铜镜。
"三叔!"王胖子惊呼,"他还活着?"
"活着,也不算活着。"
"它"借着吴邪的嘴说,突然扯开吴三省的病号服——老人胸口嵌着另半块青铜镜,镜缘己经与血肉长在一起,"十年前他想毁掉镜子,结果变成了这样。"
我靠近医疗舱,胸口的门扉纹样突然剧痛。
某种共鸣在青铜镜与我之间建立,镜面亮起,显示出模糊的画面:年幼的我躺在手术台上,陈文锦正将某种青金色液体注入我的脊柱...
"那是..."我双腿发软。
"你体内的另半块镜子。"
"它"得意地说,"三叔以为分开两面镜子就能阻止轮回,却不知道关键从来不是镜子本身,而是..."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突然刺入医疗舱的控制面板。
整个房间暗了一秒,然后应急灯亮起,墙上的显示屏自动播放起一段录像——是年轻许多的吴三省,他对着镜头气喘吁吁地说:
"如果有人看到这个,说明'它'又出现了。
听着,两面镜子必须同时毁掉,但关键在于血脉...云昭体内有张起灵的血,那是西王母留下的唯一弱点..."
录像突然跳帧。
另一个画面出现:穿着白大褂的陈文锦站在青铜门前,怀里抱着个婴儿。
当她掀起婴儿的衣服时,我看到了熟悉的门扉纹样。
"第七代原型体培育成功。"录像里的陈文锦说,"加入了战士的基因序列,这次应该能承受完整的心脏..."
录像戛然而止。
"它"控制的吴邪发出愤怒的嘶吼,扑向显示屏。
张起灵趁机斩断连接吴三省的导管,老人立刻剧烈抽搐起来。
"三叔!"王胖子想上前,却被突然袭来的青铜触手缠住。
我冲向医疗舱,本能地将手按在吴三省胸口的青铜镜上。
接触的瞬间,镜面如水面般波动,我的手掌竟然沉了进去!
某种强大的吸力将我往镜中拖拽,就在半个小臂没入时,张起灵抓住我的肩膀。
"别抗拒!"他在我耳边说,"感受它!"
我强迫自己放松,任凭镜中的力量引导。
突然,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叔十年前带队进入青铜门;他发现两面镜子能预知未来;"它"控制陈文锦将半块镜植入他体内;他在完全青铜化前,将另半块镜通过吴邪交给...
"我?"我猛地抽出手,"另半块镜在我体内?"
"它"突然停止攻击,吴邪的身体像断线木偶般倒地。
房间角落的阴影里,真正的"它"现出原形——是个由青铜丝线组成的人形,头部位置嵌着陈文锦的脸。
"聪明。"它的声音带着多重回声,"三叔把镜片藏在你根本想不到的地方。"
丝线突然射向我的腹部,"你的子宫,第零号。那是培育下一代原型体的地方。"
张起灵的刀光如闪电般斩断丝线。
但己经晚了,几根最细的丝线刺入我的小腹。
剧痛中,我看到新的记忆画面:年幼的我被带上手术台;三叔在一旁痛苦地摇头;陈文锦说"这是唯一能保护她的方法"...
"镜子不是武器。"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几乎带着悲悯,"是孵化器。三叔把它藏在你体内,是为了防止我得到完整的..."
王胖子突然开枪,子弹穿过"它"的头颅,但只是让那张陈文锦的脸扭曲了一瞬。
"它"大笑着消散成青铜雾气,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去杭州吧,第零号。看看你真正的出生证明。"
房间突然剧烈震动,墙上的青铜卵一个接一个破裂。
张起灵扛起昏迷的吴邪,我扶着王胖子,我们跌跌撞撞冲下楼梯。
刚踏出门外,整座气象站就坍塌成青铜废墟。
吴三省没能救出来。
但在最后一刻,我看到老人对我做了个口型:"西湖...地下..."
回营地的路上,吴邪短暂醒来。
他的左眼恢复了正常,但瞳孔深处还残留着青铜色斑点。
"三叔...的笔记本..."他虚弱地说,"在杭州老宅...密码是...云昭的生日..."
王胖子倒吸一口冷气:"等等,三叔怎么知道云昭的生日?"
我看向张起灵,发现他的表情罕见地动摇了。
当我们目光相接时,某种超越言语的理解在血脉间流淌——他早就知道,或者说,早就猜到了部分真相。
营地一片狼藉。
有人趁我们离开时洗劫了这里,所有关于青铜门的资料都被带走,只留下一面小镜子斜插在熄灭的营火旁。
我捡起镜子,里面映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个躺在保温箱里的新生儿。
当她转头时,我看到了自己锁骨下的门扉纹样。
镜面突然浮现一行血字:
『亲爱的女儿: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第七次轮回就要开始了——妈妈留于1965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