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港。
绝对的坟墓。
黑暗是唯一的君王,死寂是永恒的主宰。被三层绝对能量屏障隔绝的这片空间,如同宇宙中一颗被遗忘的、冰冷的金属肿瘤。扭曲的遗骸造物残躯,如同黑暗神祇的尸骸,深深嵌在合金墙壁的深坑里,凝固在毁灭的最后一刻。污秽的脉络如同枯死的藤蔓,灰白腐朽的躯壳在绝对的低温下,连细微的“噼啪”声都消失了。
然而。
在那巨大、狰狞的右肩孔洞最深处。
在凝固的、如同熔岩疤痕般的暗紫与炽白混合残渣的中心。
那粒微尘般的灰烬余温…**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没有光芒。
没有能量波动。
甚至没有引起周围空间任何一丝涟漪。
那闪烁,更像是一种…**感知层面的错觉**?一种…**在绝对死寂中,意识强行捕捉到的、源自虚无本身的…背景噪音**?
不。
如果此刻有足以穿透这绝对隔绝屏障的、超高维度的观测手段,就能捕捉到:
在那一粒微尘余温闪烁的瞬间,其内部…**那近乎透明的、灰烬般的核心**…**发生了一次…超越物理空间的…极其细微的…结构…重组**。一种…**源于其本质的、对某种遥远“呼唤”的…本能…共振**。
***
核心指挥穹顶。
应急灯惨白的光芒下,齐格飞如同被冰封的礁石。他站在巨大的舷窗前,背对着忙碌修复通讯线路的技术人员。那只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空洞地映照着窗外破碎的星空。焊死隔离港的轰鸣早己停歇,但那声音仿佛还烙印在他的耳膜深处,一下下,敲打着名为“终结”的丧钟。
右手。
那只垂在身侧、布满伤痕和污迹的右手。
指尖,那一点凝固的暗紫色残留物,在惨白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微光。它像一颗冰冷的种子,扎根在皮肤纹理深处,汲取着他血液的温度,无声地、缓慢地…**扩散**。
极其细微。
肉眼几乎无法察觉。
但齐格飞能“感觉”到。
那不是痛,不是痒。
是一种…**冰冷**。
一种…**如同最细微的冰针,顺着指尖的毛细血管,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向上游走**的冰冷。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加速这种冰冷的蔓延。它无视了他强韧的意志,无视了他紧绷的肌肉,如同最精准的渗透毒素,目标首指…**神经中枢**。
“舰长,C-7区通讯节点修复完成,正在尝试连接外部深空侦测阵列…”副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完成工作的疲惫和谨慎。
齐格飞没有回头。他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吞咽着什么。那只完好的眼睛,瞳孔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暗色阴影…**如同投入深潭的墨滴**…**极其短暂地…晕染开**,随即又强行收敛。
“知道了。”他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低沉、沙哑的调子,甚至比之前更加平稳,更加…**冰冷**。仿佛那蔓延的寒意,己经渗透进了声带。“优先恢复与‘深蓝哨站’的量子通讯链路。我们需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否也只剩下了余烬。”
“是!”副官应下,转身离开。
齐格飞缓缓抬起那只被污染侵蚀的右手,举到眼前。惨白的光线下,指尖那点暗紫色的污迹,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一分**?覆盖的范围…**似乎也…微微扩大**?他尝试着活动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仿佛生锈齿轮摩擦般的滞涩声响。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混合着冰冷与轻微麻痹的异样感…**顺着神经束…清晰地传递上来**。
污染。
它进来了。
正在…**同化**。
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意识深处那片名为“责任”的坚冰之上,留下细微却致命的裂痕。舰长…灯塔的掌舵者…如果连自己都变成了污染源…这艘船…还能驶向何方?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剧痛来驱散那蔓延的冰冷和麻痹!然而,掌心传来的刺痛,非但没有驱散那来自指尖的寒意,反而像引信,瞬间点燃了那冰针般的污染!一股更加强烈的、带着细微刺痛和麻痹感的冰冷洪流…**顺着攥紧的拳头…猛地冲上了小臂**!
“呃…”一声极其压抑的、从齿缝间挤出的闷哼。齐格飞高大的身躯猛地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那只完好的眼睛里,血丝瞬间爆开,瞳孔深处那抹强行压制的暗影,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猛地窜动了一下!
“舰长?”旁边一名正在调试设备的技术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极其细微的异常,疑惑地抬头。
齐格飞瞬间松开了紧攥的拳头,右手如同被烫到般猛地垂落身侧,藏进了工装外套宽大的袖口里。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手臂上那令人心悸的麻痹感,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诡异**。
“能量核心输出稳定性报告。”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目光扫过那名技术员,“我需要精确到毫秒级的波动数据。现在。”
技术员被那冰冷的目光刺得一凛,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是!舰长!马上调取!”他立刻转身扑向控制台,将刚才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疑惑抛在了脑后。
齐格飞站在原地,袖口下的右手,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那冰冷麻痹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小臂,并隐隐有向上蔓延的趋势。他完好的那只眼睛深处,强行压制的暗影下,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短路般的…**猩红光芒**…**一闪而逝**。
***
医疗区,重症监护单元。
维生舱低沉的嗡鸣是唯一的声音。幽蓝的光芒映照着林默灰败的脸。复杂的管线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失去知觉的躯体。那只布满裂痕的电子眼,在幽蓝光芒下,如同两颗蒙尘的黑曜石。
艾莉亚坐在维生舱旁的金属椅上,厚重的分析报告摊在膝盖上,眉头紧锁。报告来自研究部对下层污染区残留物的最新分析,数据冰冷而残酷:高维凋零法则信息碎片混合着强能量侵蚀特性,具备高度潜伏性和精神污染性,常规医疗手段几乎无效。
她的目光从报告上移开,落在林默那只完好的、紧闭的人类眼睛上。眼睑下,似乎…**又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脑波监测…实时数据…”艾莉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稳定…异常波动消失…”负责监测的研究员看着屏幕,声音带着困惑,“就像…之前那次峰值…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艾莉亚的心没有放下,反而悬得更高。没有异常,有时就是最大的异常。她站起身,靠近维生舱的透明舱盖,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那灰败的脸上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
嘀——!
维生舱内部的生命体征监控器,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代表着生命参数突破安全阈值的警报!不是危险的低谷,而是…**异常的峰值**!
“脑电波活动!急剧飙升!超出安全阈值!”研究员失声惊呼!
监控屏幕上,原本相对平缓的脑电波曲线,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猛地向上窜起一个巨大的、尖锐的波峰!波形特征…**不再是之前那种低频干扰信号**!而是…**一种极其混乱、狂暴、充满了冰冷逻辑碎片和毁灭冲动的…高频脉冲**!如同…**一台失控的杀戮机器在强行启动**!
“林默大叔!”艾莉亚瞳孔骤缩!
维生舱内,林默那只布满裂痕的电子眼…**猛地…睁开了**!
没有瞳孔的收缩。
没有焦距的调整。
只有…**一片冰冷的、纯粹的、如同无机质玻璃般的…幽暗**。
而在那片幽暗的晶体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紫色幽光**…**如同被唤醒的…深渊之眼**…**骤然…亮起**!
“目标…识别…”一个沙哑、干涩、如同金属摩擦、完全失去了人类情感起伏的声音,从林默微微张开的嘴唇中…**极其僵硬地…挤出**。他的头部,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如同生锈机械般的僵硬姿态…**极其缓慢地…转动**…**那只闪烁着暗紫幽光的电子眼**…**精准无比地…锁定在了…隔离港…永久封存区的…方向**!
“威胁…等级…重新…评估…”
“核心…驱动源…状态…异常…”
“指令…更新…”
“清除…干扰…”
“回收…核心…”
冰冷的、破碎的词语,如同系统启动时的自检日志,毫无情感地从林默口中吐出。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压制!启动神经抑制程序!最大剂量!”艾莉亚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医疗人员手忙脚乱地操作。强效的神经抑制剂被注入维生系统管道。然而,监控屏幕上,林默那狂暴的脑电波脉冲,非但没有被抑制,反而像是被注入了燃料的火焰,脉冲的强度和频率…**再次飙升**!
“抑制剂…无效!脑波活动…正在…强行…突破…物理…极限!”研究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他的大脑…会烧掉的!”
维生舱内,林默的身体开始剧烈地痉挛!肌肉在神经抑制剂的强制作用和狂暴脑波的双重撕扯下,如同被无形巨手扭动的破布娃娃!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只闪烁着暗紫幽光的电子眼,死死锁定着隔离港的方向,幽光…**越来越亮**!
“呃…啊——!!!”一声不再是僵硬的自检,而是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某种非人意志强行冲突的、扭曲的嘶吼,猛地从林默痉挛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
被彻底封存的隔离港。
绝对的黑暗深处。
那粒悬浮在巨大孔洞中心、灰烬余温般的微尘…
在没有任何外部能量刺激的情况下…
**再次…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这一次的闪烁…
**频率**…
**竟与医疗区维生舱内,林默那狂暴飙升的脑电波脉冲…产生了某种…跨越空间与能量屏障的…诡异的…同步**!
冰冷的共振。
在坟墓与苏醒的污染之间…
无声地…
**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