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魔城三百年霜雪,尽数凝于临牧云眼底。
他一步踏碎虚空,脚下白骨王座寸寸湮灭,只余一道寂灭的影,投向圣城方向。
风里,似有古老怨魂在低笑。
**圣城,姜家祖地。**
十万魔山拱卫,血河绕宗。
姜家子弟御剑往来,气焰嚣狂如炽日当空。
护宗大阵“九幽黄泉图”幽光流转,吞吐着亿万生魂哀嚎,圣者气机蛰伏如渊。
“听说了么?噬魂那魔头…出关了!”坊市角落,一黑袍散修嗓音发颤。
“嘘!噤声!”同伴面无人色,指甲掐进掌心,“三百年前万骨城尸骸如山…那是个吞魂的阎罗!”
“怕甚?”锦衣姜家子弟嗤笑而过,腰间玉牌血光刺目,“黄泉图下,圣者亦为齑粉!噬魂?呵,冢中枯骨尔!”
话音未落——
天,裂了。
无声无息。
苍穹如脆弱的琉璃镜面,蛛网般的漆黑裂痕疯狂蔓延。
没有轰鸣,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碾碎心魂的“寂静”当头压下。
飞剑哀鸣坠落,十万魔山瑟瑟发抖,血河倒卷!
“九幽黄泉,起!”祖祠深处,姜馗的厉啸撕破死寂。干枯手掌拍碎玉案,滔天死气灌入阵盘。
嗡!幽光大盛!阵图翻卷,九条缠绕冤魂的浑浊黄泉冲天而起,化作狰狞鬼龙,咆哮着噬向天穹裂痕!圣威浩荡,似要吞尽八荒!
裂痕中央,一道人影踏出。灰袍猎猎,发梢染着葬渊深处的霜灰。正是临牧云。他垂眸俯瞰翻腾的黄泉鬼龙,如观蝼蚁争食。
“三百年苟活,只炼出这点腌臜?”声音不高,却似万载寒冰刮过所有人心头。散修如泥,姜家子弟肝胆俱裂!
“小辈!安敢犯我姜门!”姜馗身影撞破祖祠,枯发怒张,腐朽死气凝成遮天黑爪,指甲缝里流淌着粘稠血河,“今日炼你神魂,点我魂灯万载!”黑爪撕裂空间,后发先至,与九条黄泉鬼龙合击!圣者后期大圆满的杀意,冻结时空!
临牧云终于抬眼。眸底,混沌初开,金灰二色流转如磨盘。
“聒噪。”
他抬手,食指轻点。
没有光华,没有巨响。指尖所向,空间无声湮灭,化作纯粹虚无的黑。那咆哮的鬼龙,遮天的血爪,撞入这片“无”中,如同冰雪投入熔炉。消融。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溅起。
“噗——!”姜馗如遭万岳轰顶,逆血狂喷,周身死气溃散!九幽黄泉图哀鸣震颤,阵基崩裂!十万姜山,死寂如坟!
“不可能!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姜馗目眦尽裂,枯槁面皮疯狂抽搐。三百年前被他视作蝼蚁逼入葬渊的小辈…怎会强横如斯?!那轻描淡写的一指…是法则的彻底抹除!非圣境可及!
临牧云一步踏下。脚下虚空如水面凹陷,层层叠叠的涟漪荡开,所过之处,姜家引以为傲的亭台楼阁、灵峰大阵,无声无息化为齑粉。他走向祖祠,走向姜馗,步伐不快,却踩在每一个姜家修士的心跳上。有人道心崩碎,当场疯癫;有人跪地哀嚎,七窍流血。
“当年深渊之下,你以五圣压我宗老祖,擒圣女,迫宗主为奴。”临牧云停在祖祠残骸前,声音平静得令人骨髓发寒,“今日,我只取你一命。公平否?”
“狂妄!”姜馗嘶吼,眼中却爬满惊惧。他猛地咬碎舌尖,喷出蕴含本命精元的血雾!“万魂血祭!请冥尊法相!”
血雾炸开!无数扭曲面孔嘶嚎着融入虚空!一尊顶天立地、缠绕着九幽锁链的狰狞法相虚影,自血雾中凝聚!法相双目猩红,口吐冥炎,气息竟隐隐超越圣境,触摸到一丝…伪尊之境!
“死!”法相巨掌拍落,掌心纹路化作吞噬万物的漩涡!天地失色!
临牧云终于动了真容。他微微摇头,似在叹息蝼蚁的挣扎。
“冥顽不灵。”
眉心幽光骤亮!一枚古朴、深邃、仿佛由最纯粹“寂灭”凝成的漆黑印记,缓缓浮现——**噬魂印!**
印记现世刹那,喧嚣尽灭。风停了,云滞了,连那毁天灭地的法相巨掌,都凝滞半空。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大恐怖,攥住了所有生灵!圣城各处,数道沉睡的古老气息猛然惊醒,带着骇然望向姜家!
“噬。”
临牧云唇齿轻启,吐出一字。
噬魂印无声旋转。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那伪尊法相,如同被投入虚无的幻影,从头至脚,寸寸湮灭!连同姜馗以本命精血召唤的万魂血祭之力,如同烈阳下的薄雾,消散无踪!
“呃啊——!”姜馗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七窍中喷涌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魂光!他感觉自己的圣魂本源,正被一股无法想象、无法抗拒的寂灭之力…强行剥离!拖拽!吞噬!
“不!饶…”求饶声戛然而止。姜馗的瞳孔彻底扩散,身躯僵立原地,再无半分生息。唯有一缕缕精纯到极致的圣魂本源与浩瀚修为,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如百川归海,源源不断没入临牧云体内。他的气息,在死寂中无声攀升,愈发渊深如狱。
风,终于动了。带着刺骨寒意。
簌簌…簌簌…
黑色的雪,自破裂的天穹飘落。落在残垣断壁,落在姜馗僵立的尸身,落在每一个面如死灰的姜家修士脸上。冰冷。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