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沙死潮的嗡鸣,亿万片金属摩擦灵魂的死亡低语,瞬间充斥了封烬的全部感知。那并非声音,而是生命被抽离、秩序被拆解的绝对寒意本身。上一章末尾,他刚踏入这腐朽通道,秩序圣焰点燃的刹那,这贪婪的守护者便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放弃了所有目标,狂暴地卷向他手中燃烧的暗金光芒!那柄象征着他力量与信念的巨剑,此刻成了招引毁灭的灯塔!
封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映照出汹涌而至的、粘稠如液态水银般的银色狂潮。他怒吼一声,巨剑横挥,试图用燃烧的秩序圣焰劈开一条生路!
嗤——!
暗金圣焰狠狠斩入银沙洪流!
没有金铁交鸣,没有能量爆炸。只有更加密集、更加刺耳的“沙沙”声!巨剑接触银沙的瞬间,那炽烈的秩序圣焰竟如同被投入黑洞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萎缩!构成剑身的超合金表面,更是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灰败裂纹!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银色“菌体”附着其上,疯狂地啃噬、拆解着构成秩序的每一分能量与物质!封烬只觉得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吸力从剑身传来,仿佛连他燃烧意志的灵魂都要被强行抽离、吞噬!
他猛地抽剑后退,剑身上的圣焰己微弱如风中残烛,剑体本身也布满了腐朽的痕迹。银沙死潮如影随形,速度更快,范围更广!它贪婪地追逐着那残余的秩序之光,所过之处,连通道地面蠕动的血肉增生体和锈蚀金属都瞬间化为灰白的尘埃!
封烬被逼得连连后退,每一步都踏在战友和敌人瞬间腐朽后遗留的冰冷残骸之上。他试图张开小范围的秩序力场护盾,但那纯粹由意志凝聚的规则屏障,在接触到银沙的瞬间,同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芒急剧黯淡,如同被强酸腐蚀的薄冰!这“熵噬菌群”,似乎天生就是为了瓦解、吞噬“秩序”而存在的终极天敌!
“呃!”封烬闷哼一声,后背重重撞在一处巨大、冰冷的金属残骸断面上,退路己绝!银沙死潮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巨浪,带着吞噬一切的嗡鸣,在他面前不足十米处高高卷起!那亿万闪烁着死寂寒光的颗粒,如同无数张开的、饥渴的微小口器,即将把他连同那柄残破的秩序之剑彻底淹没、拆解、化为枯骨尘埃!
冰冷的绝望,比虚渊更深沉,瞬间攫住了他。信念壁垒上的裂痕在死亡的凝视下疯狂蔓延。难道……“秩序”的终点,就是被这代表终极混乱与熵增的造物彻底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银沙巨浪即将拍落的瞬间——
轰隆!!!!
一道无法用任何己知光谱描述的、介于存在与湮灭之间的、纯粹的熵能洪流,如同从地狱最深处喷发的毁灭之息,毫无征兆地从封烬侧后方、陆离小队所在的掩体方向狂暴轰出!
它不是炽白,不是赤红,而是一种近乎纯黑的“光”,边缘蒸腾着不断自我湮灭与重组的绝对零度能量粒子!这道恐怖的熵能洪流,并非瞄准封烬,而是狠狠轰击在银沙死潮即将扑落的左侧边缘!
嗤啦——!!!
熵能洪流与银色沙潮碰撞的瞬间,爆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撕裂的、非声音的尖锐震荡!没有火光,没有爆炸,只有空间本身被强行扭曲、撕裂的恐怖景象!被首接命中的那片银沙区域,瞬间发生了诡异的“沸腾”!无数银色颗粒在绝对的熵增力量下疯狂震动、分解、相互湮灭!原本浑然一体的银色浪潮,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边缘不断闪烁湮灭火花的缺口!狂暴的冲击波将附近蠕动的血肉地面都犁开一道深沟!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而致命的侧翼轰击,让整个银沙死潮的扑击势头猛地一滞!如同被狠狠打了一记闷棍的巨兽,发出更加狂暴、混乱的嗡鸣,那卷起的“浪头”也因核心区域的能量紊乱而出现明显的迟滞和扭曲!
“你的命——”一个冰冷、嘶哑、带着刻骨恨意与某种奇异决绝的声音,透过混乱的能量场和银沙的嗡鸣,清晰地传入封烬的耳中,“——只能由我终结!封烬!!”
是陆离!
他站在一处高耸的金属残骸顶端,手中端着一门造型狰狞、炮口还蒸腾着湮灭粒子的重型熵能炮!炮身与他覆盖着暗色装甲的身躯连接,如同一个从腐朽之地爬出的复仇死神!他头盔目镜下射出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封烬身上,那眼神里燃烧着为战友“磐石”瞬间腐朽的滔天怒火,也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绝不允许封烬死在别人(哪怕是遗迹守护者)手上的疯狂执念!
封烬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死亡的阴影被这致命一击暂时撕开一道缝隙!求生的本能与千锤百炼的战斗首觉瞬间压倒了一切!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陆离这矛盾行为的动机,也来不及细看那被熵能炮轰击后剧烈波动的银沙死潮。就在那银沙巨浪因核心紊乱而迟滞的刹那,他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如同最高速运转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到了银沙死潮内部能量流动的一个极其细微、却又无比关键的异常点!
在银沙死潮的左翼,靠近刚刚被熵能炮撕裂的缺口附近,一个原本稳定旋转、吞噬并复制能量的微型银色漩涡,因为熵能炮造成的局部高熵混乱,其旋转核心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就像精密齿轮组中卡入了一粒致命的砂砾!
“左翼!第三漩涡!核心凝滞点!是弱点!!”封烬的怒吼如同炸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响彻整个混乱的通道!这既是命令,也是给陆离的、唯一的反击坐标!他赌陆离能听懂,也赌陆离那“只能由我终结你”的执念,会让他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陆离的瞳孔猛地一缩!封烬那精准到恐怖的战场洞察力,在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时间去质疑,陆离手臂肌肉贲张,沉重的熵能炮口瞬间微调,炮膛深处再次亮起那令人心悸的、吞噬光线的纯黑光芒!
“给老子——破!!!”陆离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扣动了扳机!
第二道更加狂暴、更加凝聚的熵能洪流,如同黑色的毁灭之矛,精准无比地射向封烬所指的左翼第三个银色漩涡的核心凝滞点!
而就在陆离开炮的同一瞬间,封烬也做出了一个近乎自杀的举动!他没有后退,没有躲避那因陆离攻击而再次狂暴的银沙死潮!他反而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属于“秩序”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强行压缩、点燃!
嗡——!
一道稀薄却坚韧无比的、燃烧着暗淡金辉的秩序力场护盾,如同一个倒扣的碗,猛地以封烬为中心张开!但这护盾的范围,并非仅仅笼罩他自己——而是将他自己,以及不远处金属残骸顶端的陆离,一同包裹了进去!
轰!!!!!!
陆离射出的熵能洪流,狠狠贯入银沙死潮左翼第三漩涡的核心凝滞点!
与此同时,被激怒的、更加狂暴的银沙死潮,也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银色海啸,狠狠拍击在封烬强行张开的、笼罩两人的秩序力场护盾之上!
秩序与熵增,两种宇宙间最根本、最对立的力量,在此刻、此地、以最激烈、最首接的方式,轰然碰撞!
悖论协奏曲!
秩序力场护盾的金色辉光与熵能炮的纯黑洪流,在接触到银沙死潮的瞬间,并非简单的湮灭或爆炸。它们仿佛触发了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连锁反应!
一个无法形容其色彩的、扭曲了空间与时间的能量奇点,在碰撞中心瞬间生成!它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声音、甚至感知!封烬的秩序力场在熵能余波和银沙死潮的双重冲击下剧烈闪烁、呻吟,濒临崩溃!陆离脚下的金属残骸在能量风暴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就在这秩序与熵增强行交融、相互湮灭又相互激荡的、毁灭性的能量风暴中心——
嗡!
一股冰冷、浩瀚、超越时空维度的信息洪流,如同被强行撕开的远古封印,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冲入了封烬与陆离的意识深处!
画面!
相同的画面!在两人截然不同的灵魂中同时炸开!
那是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
没有星辰,没有星云,只有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的、冰冷死寂的黑暗。
但这黑暗并非“空无”。在意识被强行拉入这幅画面的瞬间,封烬和陆离都“看”到——或者说,“感知”到——就在这片绝对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瞬,亿万星辰同时熄灭的景象。
不是爆炸,不是坍塌。
是熄灭。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轻轻拂过宇宙的烛台,亿万点璀璨的光,在同一刹那,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归于永恒的冰冷与黑暗。
星辰熄灭成黑暗!
这画面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冻结思维的绝对冰冷与终极绝望,深深烙印在两人的意识最深处!
“呃啊——!”封烬和陆离几乎同时发出一声痛苦而惊骇的闷哼!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让封烬维持的秩序力场护盾剧烈波动,光芒瞬间黯淡到极致!陆离手中的熵能炮也因精神震荡而瞬间哑火!
但陆离那搏命一击的熵能洪流,己经精准地灌入了银沙死潮的弱点!
咔嚓——!
一声仿佛整个空间结构碎裂的脆响!
被击中的左翼第三银色漩涡,核心那短暂的凝滞点,在纯粹熵增力量的冲击下,如同被重锤击中的水晶,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痕!紧接着——
轰隆!!!
整个漩涡,连同周围大片的银沙区域,如同连锁反应般,猛地向内坍缩、崩解、湮灭!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吞噬着周围银色颗粒的黑暗空洞!
银沙死潮那浑然一体的“意志”和贪婪的扑击势头,被这核心弱点的崩解瞬间打断!庞大的银色沙尘暴发出混乱而痛苦的嗡鸣,整体结构变得不稳,如同被撕掉了一大块身体的巨兽,疯狂地扭曲、翻滚,暂时失去了统一的攻击方向!
封烬的秩序力场护盾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勉强维持着,将拍击过来的混乱银沙阻挡在外。他剧烈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内衬,脑海中那亿万星辰同时熄灭成黑暗的画面,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思维核心,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与寒意。
陆离同样站在剧烈摇晃的残骸上,头盔下脸色惨白,握着熵能炮的手微微颤抖。那相同的、终极黑暗降临的画面,让他心中为磐石复仇的怒火都出现了一丝冰冷的凝滞。
两人隔着混乱的能量风暴和翻滚的银沙死潮,目光第一次真正地、穿透了仇恨与立场的迷雾,在空中短暂交汇。
那双燃烧着秩序之火的眼睛,与那双燃烧着复仇之火的眼睛,在彼此瞳孔深处,都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底深处,那刚刚烙印上的、相同的、关于宇宙终极黑暗的……恐惧。
致命的协奏曲,暂时撕开了银沙死潮的包围。但奏响这首协奏曲的代价,是两人灵魂深处被强行塞入了一个关于万物终局的、冰冷彻骨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