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恪沿着江堤越走越远,晚风把烧烤的油烟味吹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水汽。
越往下游,散步的人渐渐多起来,喧嚣声却被浪涛声揉碎了,拍打在堤岸的哗啦声越来越响。
他低着头踢着路边的石子,帽檐压得几乎碰到鼻尖,忽然“咚”地一声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身体晃了晃,啤酒带来的眩晕感涌上来,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刚想开口道歉,视线撞上了对面人的胸膛——
黑色真丝西装熨帖笔挺,胸口别着枚银质袖扣,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宋恪猛地抬头,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所有的抱歉都卡在了喉咙里。
眉骨高挺,鼻梁如削,唇线冷硬,下颌线绷出利落的弧度。
俊美是其次,那股从骨血里透出来的贵气,像被精心打磨过的黑曜石,生人勿近。
宋恪怎么可能认不出这张脸?
夺妻之恨!程也!
程也今天没穿校服,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装让他看起来不像大学生,倒像刚从某个酒会出来。
他比宋恪高出一个头,不得不微微垂眸,才能透过帽檐的缝隙对上那双眼睛。
他本不喜欢陌生人靠得太近,但这人身上的气息意外干净——像是夏天冰镇柠檬水里泡了几片薄荷叶,甜和酸都淡得恰到好处,混着江风钻进鼻腔,酸酸爽爽。
西目相对的刹那,程也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这双眼。
通透、清亮,像浸在山泉里的玻璃珠。
少年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凌乱,眼底还带着未消的酒意,偏偏眼神又凶又亮,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
程也认出来了。
是在海底捞之外惊鸿一瞥的少年。
出乎意料地,少年指着他的鼻子,因为仰着头,脖颈拉成一条紧绷的线,愤愤道:“居然是你?!”
程也挑眉:“你认识我?”
少年梗着脖子的动作僵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程也根本不认识他。
喉咙里那句“老子是你女朋友的前男友”转了好几个弯,最终被他咽了回去。
这话要是说出口,倒像是自己还对蒋怜念念不忘,平白落了下风。
他猛地别过头,鸭舌帽檐在路灯下投下阴影,那双眼睛很快就隐进阴影里:“不认识。”
程也从西装内袋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唇角,指尖捏着打火机却没点燃,目光落在少年泛红的耳尖上:“你还没为刚才的碰撞道歉。”
宋恪的脸“腾”地涨红,像被人兜头泼了盆滚水。
晚风卷着江水的腥气扑在脸上,他磨了磨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声音又轻又快,像被猫抓了一下就跑。
妈的,程也你给老子等着,等我把你钓到,再告诉你我是男的!
哈哈哈哈,那该多么畅快。
程也挑眉,拇指着打火机的砂轮,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们之间有过节?”
宋恪盯着江面翻涌的波浪,对岸的灯火倒映在水里,碎成一片摇曳的光。
他在心里把程也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没有。”
倒霉,真是倒霉透顶。
本来心情挺不错,结果碰到这b。
他像是落荒而逃,转身就往江堤下游跑。
天蓝色衬衫被夜风吹得鼓胀,像一面扬起的帆,白色五分裤勾勒出利落的小腿线条,帆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背影晃了晃,带着股不管不顾的洒脱,转眼就钻进了前方的灯影里。
程也望着那抹蓝色消失的方向,打火机 “咔嚓” 点燃,橘红色的火光点燃了他嘴里的烟。
青烟缭绕着升起,很快就被江风吹散,如同从未存在过。
他吸了一口烟,尼古丁的辛辣感滑入喉咙,指腹无意识地着烟身,眼底一片深沉的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