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这样一副薄棺也不值钱。”
廖大娘指着夏家客栈那边,骂道:“那一家子都刻薄,真是想钱想疯了。
你们以后要是没去处,就来我家帮忙洒扫浆洗,我廖大娘这里总有你母女吃饭的地方。”
说着,她又往后退一步。
江梨表示感谢:“以后要是没有出路,再来求廖大娘赏口饭吃。”
再走一段路,又有人拦住问东问西。
江梨又把自己无处去,还需要找一个临时住所的难处说了。
那些人表示同情,然后……就没下文,反正谁也没有真正收留的意思。
就这样,江梨三人就“抬”着一个用木板拼的木盒子,在沿街商铺的注视下,在众人议论声中前往能歇身的地方。
城里这样的善堂有两处,最近一家的位置还算好找,就在两街后的一个角落里。
五间青瓦房关了门窗,看不清里面情况,只能看见地上被人打扫得很干净。
秋菊说这里有人看管,不留乞丐。
说白了,这里就是城里一些金主拿出几间房搞慈善,给自己积攒人气人脉的。
救急不救穷,想赖着不走会被打。
江梨到时善堂这里没有人看守,就自己找到后檐避雨处,将棺木放在不起眼的地方。
莲子看看棺木,又看看自己的手,欲言又止。
旁边石榴拉了一把她,两人立即站到旁边。
江梨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她才真正感觉到肉体的存在,又累又饿,依靠秋菊临死憋的那口气全耗完了。
“你们俩去看一下,门可以打开找点吃的不?”既然秋菊说这善堂有食物,不管好坏先充饥。
两个女孩赶紧去找。
没一会莲子捧来一个竹筒:“娘,这里门都关着,只在那边找到一口井,你先喝点水。”
有水也行,江梨接过竹筒,咕嘟咕嘟喝水。
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握着半张饼。
江梨抬头见是妹妹石榴。
石榴道:“娘,这是我们早上剩的饼。”
真是懂事的孩子,江梨感觉自己捡到宝了,只是这时候没有力气夸。
她没有拒绝小闺女的好意,拿过只有巴掌大的半张饼,撕成三片。
自己吃一片,另外两片分给莲子和石榴:“我们大家都吃。”
莲子和石榴接过鸡蛋大的一片饼,对视一眼,立即塞进嘴巴,她们也饿了。
两人一边吃,却偷偷看面前这个娘。
江梨察觉到两个小姑娘在偷看自己。
但她没有动。
秋菊跟三个女儿的相处模式有问题,这需要时间慢慢改。
江梨吃了一口饼,又喝几口水,感觉稍微好点,马上找出一套干净衣服,把身上的寿衣换了。
只有这点食物充饥可不行,自己跟两个女孩需要吃饭,得养好精神应对后面一系列事。
离开夏家时,夏婆子和张氏盯着,江梨一文钱都没有。
也没有脱身上的衣服,走时多一根纱都是好的。
之前说把棺材卖了也是骗人的。
秋菊在棺材里面,不可能换钱,但身上这套寿衣可以去当铺。
趁着现在各家饭铺还有开门,换成钱赶紧买吃食。
江梨用水把自己收拾干净,又从棺材里摸出一根捶衣棒就准备去当铺。
“莲子,石榴你们跟我一起走。”装秋菊的木箱子就丢在这,没谁偷她。
这俩孩子必须随在自己身边才安全。
三人还没走,一个人急匆匆到了善堂,正是渎职的看守。
连丰田此时心里激动,他刚才出去吃饭,好好听了夏家客栈闹的那一场事。
好家伙,逼死儿媳卖孙女,现在几条街都在说,骂夏家做事过分了。
连丰田也跟着骂了几句。
不料有人说那媳妇带着孩子,抬了棺木往自己这边善堂来。
这可把连丰田吓了一跳,酒也顾不上喝,急忙回来。
这处善堂是棠溪连家开的,说是善堂,其实也算连家客院。
经商人家,平时总有听人介绍的,半熟不熟的朋友找上门来。
这样的人留着没交情,赶走又伤人颜面,就故意设了这样的善堂。
不过是备着几间房,几斤米接济朋友,既不得罪人,又能落个积善行德的好名声。
可没想夏家撵出来的媳妇会跑来这里,真是胆大。
连丰田一回善堂,果然看见檐下站着三个人,正是传言中那个带着女儿被赶出来的寡妇。
“谁准你们进来的?”一声厉喝从背后炸响。
江梨转身,看见一个满脸通红、酒气熏天的中年男子叉腰站在路口。
莲子和石榴立即站到江梨身后。
江梨上前:“这位大哥,我们...”
“谁是你大哥!别乱喊。”连丰田喷着酒气打断江梨。
江梨立即改口:“这位大兄弟。”
“别套近乎,这是连家善堂,只接待连家生意上的朋友,你们怎么来的,赶紧抬着那东西走。”
连丰田啥话不说就开始赶人。
江梨眯起眼睛,秋菊信息有误,原来这处善堂是人家接待熟人的。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再怎么也得蹭上一晚。
这看守语气凶恶,但并没有动作赶人,显然这就是怕落人话柄故意的。
她心念电转,突然展颜一笑:“这位管事兄弟说得是。不过……棺材棺材,见棺发财,我这可是给贵东家送“财”上门了,你不能赶我们走。”
“这……”连丰田一时语塞,这不能拒绝。
江梨索性走回檐边坐下:“连家是生意人家,说不定我们以后也能成为朋友呢,现在接济一下不算过份吧!”
连丰田一愣,显然没想到江梨会这么说,他上下打量着这个衣衫整洁,腰板挺首的妇人,怀疑道:“你一个被夏家扫地出门的寡妇,也妄想做连家朋友?”
江梨不慌不忙:“现在不配,不代表以后不配。连管事若不信,我可以立字据暂借,日后加倍奉还房钱。”
连丰田摇头摆手:“别别别,我不是什么连管事,你也别说什么朋友什么房钱,我连家不在乎这几文。
主要是你这娘母三人住在外面,若是传出什么闲话,我连家跟着倒霉。”
江梨虽然满脸疲惫却笑得云淡风轻:“流言终归只是流言。
连家老爷能布置善堂,接济朋友,自然是襟怀坦荡之人,几句流言根本伤不到连家。
当然,若是连管事怕得罪夏季昌……我们就走。
毕竟夏家老三在县学谋职,也算半个官家人,我来会给连家招惹麻烦。”
江梨说得通情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