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卖发

秋菊有一头好发,长发及腰,若不是昨天跳水又粘上灰尘,此时应该更顺滑。

掌柜拿眼估算一下道:“你这头发若是剪到齐肩,能卖三百文。两个丫头的若是剪短些,各卖一百五十文。”

石榴一听要剪头发,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辫子,莲子也紧张地看向江梨:“娘……”

江梨摇头道:“只卖我的,剪到齐耳一两银子。”

掌柜吃了一惊:“嫂子,你这是有什么难事想不开?”

卖发不稀罕,最多剪到肩,这样手巧的妇人混一些黑丝线在头发里,一样可以梳出发髻,不会影响美观。

还没有谁剪到耳朵,那不就是上庙的姑子一样的了。

掌柜首接把齐耳短发跟光头联系起来,认为江梨要出家。

江梨面露悲伤:“不瞒掌柜,我是死了相公,又因为公婆要卖我女儿,被逼得跟婆家断亲扫地出门,现在身无分文,只能用头发换点银钱,也算了断跟亡夫的牵绊。”

掌柜恍然大悟:“昨天抬棺……不会就是你们母女吧?”

同情归同情,一番讨价还价,江梨就把自己嫌累赘的长发换成八百五十文。

莲子和石榴看着齐耳短发的娘,两人眼泪汪汪。

江梨一撩短发,顿感舒服,不过防止实在有碍观瞻,又在杂货铺买了一块布。

“粗布一尺五文,细布一尺十文,针线另算。”这次掌柜给了底价。

江梨算了算手中的钱,就只买了两尺蓝色粗布,花了十文钱。

这布首接包在头上。

她看过张氏头上包着布巾,显然这是己婚妇人的一种装扮。

虽然夏天包头巾有点热,总比在路上见一个人,对方就用诧异的目光看自己好。

走出杂货铺,莲子小声问:“娘,我们可以多买点布!”

江梨掂了掂剩下的铜钱,低声道:“你要买布做什么?”

莲子看一眼石榴,知道娘又忘了一些事,于是解释:“娘,你教过我们缝衣绣花,我们可以做荷包卖,刚刚我看杂货铺里有收。”

江梨站住:“还有这事,我问问去。”她没有留意荷包绣品。

杂货铺掌柜见三人去而复返,赶紧把收到的头发放回木盒子里。

江梨问起绣帕子和荷包的价格。

前面有赚的,杂货铺掌柜心情很好,见江梨三人不是能做精细活的,首接劝道:“大嫂子,一般人的荷包帕子基本上都是自己做。

绣娘若是手艺好,一幅帕子能卖二三十文,绣些复杂的花样,能卖到五十文。”

“你们如果只会做些简单的荷包、帕子,一个只有一文利润,不划算。”

江梨了然,这才对嘛,小姑娘都会的绣帕子做荷包,谁会大量收购。

不过见两个姑娘好不容易想到的挣钱方法不行,情绪明显低落,江梨宽慰道:“等有时间了,莲子给娘绣一个头巾。”

石榴眼睛一亮:“娘,我会绣石榴。”

江梨笑着摸摸她的头:“好,那回去后,你和莲子一起帮忙。”

现在身上有钱了,江梨在路边花三文,给每个人买了一个素包子垫垫肚。

早上用别人的米煮粥,莲子不敢多放,一碗粥喝下去没一会就饿了。

此时虽然只吃素包,两个姑娘的心情明显好转,莲子的话就多起来:“里面都是萝卜馅,要是我学会做包子,也去摆摊卖。”

平时夏家客栈里也做包子卖,但是由张氏和夏婆子管着。

为了防止偷吃,两个姑娘没资格进厨房,莲子现在并不会做包子。

无论做什么,先要有自己的院子。

江梨带着莲子和石榴在街上转了大半天,问了几家牙行,可对方一听她要带着棺材住,脸色立马变了。

“大嫂子,不是我不帮你,可谁家愿意把房子租给带棺材的人住?晦气!”

“要不你把那棺材卖了,兴许还能赁到房。”

江梨摇头:“那棺材是我亡夫的,不能卖。”

牙人撇撇嘴:“那你自个儿找去吧,我们这儿没这样的房。”

无奈之下,江梨只能带着两个女儿沿街寻找。

她专挑偏僻的巷子走,想着或许能找到差点的老屋子或者愿意通融的房东。

可是又问了无数家都不行。

眼看就在外面转一天,三人己经精疲力尽,走到城西一处巷子时,石榴突然扯了扯江梨的袖子,小声道:“娘,那边墙上贴着纸。”

找一天房子,凡是有告示的纸都要看一眼。

江梨走近一看,竟是一张招租告示:

“赁房独院清净,不忌红白,月租三百文。”

这倒巧了!

就是价格不便宜,好在是一处院子都归自己用,秋菊的盒子有地方放置了。

江梨心中一喜,顾不上看价格,赶紧按照告示上的地址找过去。

那是一座夹在两堵高墙之间的独院,院墙斑驳,门口蹲着个瘦巴巴的老头,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见她们过来,老头眯着眼问:“租房的?”

江梨点头:“老丈,您这儿不忌丧葬?”

不忌红白就是不怕生孩坐月和死人,江梨被拒绝多次了,先得问清楚。

老头吐出一口烟,哼道:“老头子我年轻时干过仵作,还怕这个?只要不拖欠租金,你们爱抬什么进来都行。”

江梨松了口气,又问道:“能先看看房吗?”

老头起身,慢悠悠地掏出钥匙:“跟我来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巷子里有好几家大商家的库房,夜里要是听见什么动静,别大惊小怪的,是人家在搬货。”

搬货,那就意味着经常会吵闹到通宵,难怪这房子空着。

谁想住在这里一天到晚的吵闹。

不过来都来了,还是先看看院子再说。

因为是在两道高大围墙之间的夹院,整个空间又长又窄。

目测宽只有五六米,长得有三十米,就像一条棍子。

院子深处靠墙三间房,房屋半旧,胜在干净小巧。

角落里一间灶房,顺溜还有一排棚子,方便堆放柴火。

院里还有一口井,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除去会吵人,江梨很满意,就先付一百文定金,剩下的半月后再付。

老头也不怕她跑了,收了钱就交了钥匙,临走前还提醒道:“要是听到有人在外面搬东西,你们关好门就是,这些人都是商行的劳工,有主家管着,不会惹事。”

石榴却小声道:“搬货是在隔壁,吵就吵点,总比睡大街强。”

莲子点头,夏家客栈半夜时遇到酒鬼,一样要把娘和姐妹喊起来打扫换洗。

再说这里有井,自己以后可以去货仓接些浆洗的活。

两个女孩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

现在的苦难虽然不值得宣传,但对她们来说反而成了好事。

就连被赶出门来,两人没有表现出悲哀,还有点新奇。

江梨失笑,揉了揉石榴的脑袋:“说得对,咱们今晚就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