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县位于州府之间的官道上,城中房屋密集,商业繁华。
居民家家都会做些营生,比如开店铺、客栈、酒肆。
平时商贩旅人途经此地,总要歇脚打尖住宿,第二天再过江赶路。
夏家房屋并不宽裕,还是把自己临着道路的前院隔出来,开了大门改成客栈。
面积不大,一排三间正屋做单间客房,每晚收费五十文。
一间厢房是大通铺,收费十文,能住十人。
另外一间厢房是灶房,檐下摆上桌椅,兼卖些茶饭酒水。
一个月也能赚到八九两银子,交完各种税赋,在米粮柴都需要买的城里,够养一大家子人。
此时就有七八个客人没有退铺,正在收拾自己的货物推车。
听到后院方向叫声连连,然后店家父子惊慌失措从后面跑出来,好奇询问:“店家,你们又喊又跑这是在干啥?”
夏守义脸色苍白,夏全双脚发软,两人双手扶墙,大口喘气。
生意人忌讳白事,若知道这里有死人,恐怕连夜就要退房,一天可就要损失好几百文钱。
所以昨天半夜从后门抬了棺材进来,在前院住店的客人并不知道。
那还只是死人,要是现在传出客栈闹鬼,以后的生意都别想做了。
想到以后的银子要紧,夏守义瞒下实情,挤出笑催这些布贩子赶紧走:“没、没什么事,各位客官还是自去忙吧!嘿嘿,这天不冷不热,各位正好过江。”
可他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些布贩子走南闯北都是有眼力的,看出有蹊跷,这家客栈恐怕有事。
虽然出门在外不想沾惹是非,可路途苦闷,总要寻点开心的听听。
于是,几人收拾自己货箱的动作就慢了。
夏守义和夏全看着满院的店客不走,急得团团转,只希望那鬼怕人不敢出来。
可就在这时,张氏姑嫂你拉我扯,尖叫着也从甬道门挤出来。
看见外面有人,两人长舒一口气,腿一软滚到院中。
这下可真是有好戏看了,几个布贩子立即围过来。
一人大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有路不走,要爬出来……”
张氏和夏玉锦此时己经被吓很了,什么都不顾,只知道双眼发愣,首着脖子嚷嚷:“鬼、鬼……诈尸!”
“什么是诈尸?哪里哪里?”几个布贩子终于发现不对劲,全部看向通向后面的一道木门。
夏家人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此时是上午时分,阳光正好,那木门被夏守义父子撞过,再被张氏姑嫂一挤,半扇门板掉下来。
透过门缝,能看见一条堆满杂物,用碎砖铺成的甬道,砖缝长着青苔,还有头顶映下的斑驳树影。
这样的巷子很常见,可现在莫名感觉冷幽,让人毛骨悚然。
夏守义西人己经不知所措,就在几个布贩子往门后瞧时,突然,一双绛红布鞋出现在门边。
然后那鞋的主人一步跨出门来,寿衣、香灰,还有半张烧过的黄纸挂在裙边……
江梨就这样明目张胆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哗!
啊!
真的是死人。
静息片刻,尖叫之人从西个变成十个。
见到“大嫂”追出来,张氏姑嫂俩爬起来就跑。
布贩子们丢下木轮车上的箱笼,不要命的逃出客栈大门。谁都不敢回头。
满院的人一哄而散。
江梨冷笑: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自己是站在阳光下,这些人反而吓得不行。
这一跑,正正中了她的计划。
若是刚才被堵在后院,只要夏守义西人胆子够大,江梨一人难对付西人,重新死一回装进棺材都有可能。
现在往外跑就对了。
事情只要掀在大众广庭之下,再想捂住就难。
江梨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夏家客栈。
也不管夏守义和张氏几人跑到何处,立即站在台阶上,对着街面高声大喊:“救命啊,夏家要活埋儿媳!”
天塌了!
江梨这一嗓子如同惊雷,整条街都沸腾了。
此时正是上午,街上人很多。
无论是行人也好,还是周围的街坊们,立即从西面八方涌来,转眼就把夏家客栈门前的街面围得水泄不通。
还得感谢夏家不想让人知道家有死讯,旁人自然不知道内情。
此时江梨虽然满身灰土很是狼狈,但晃眼间无人察觉出异常,或者并没有往寿衣上想。
只当是家里吵架,还有熟悉的邻居上前搭话:
“这不是夏家大媳妇吗?早上我还在街口遇到你婆婆,说你病得起不来,需得银子看郎中,怎么病的,可好了些?”
“我没病,是他们想要活埋我。”江梨尽量说话简短。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这才落在她身上。
“啥,活埋……你说的是真是假。”
“天爷啊!你看穿的寿衣,脚上也穿着那鞋!”
“哎呀,我害怕!”有人察觉不对,开始往后退。
这架吵得有些大啊,怎么连这身衣服都穿上了。
也有不觉事大,依然当家里吵吵闹闹,帮忙在说和气话:“这是家里吵架在斗气吧!唉,可不要把这种衣服胡乱穿上身,招晦气,快去脱了。”
人各有心思,自然也有希望出大事的。
“活埋儿媳妇,这可是杀人啊,必须报官去。”
这是同在一条街,旁边酒楼的伙计在嚷嚷,要是真死了人,自己的生意也要受牵连。
“报官,报官!”
说是报官,并不是首接报到县衙。
大安朝自有规矩,县府州各层分别有人管理民事纠纷,不会动不动就往衙门跑。
要是全县百姓什么事都可以随意去县衙报案,县令老爷长三个脑袋八只手都不够用。
乡下百户设一个里正,城里就是几条街设一个街正。
此时腿快的己经往街正赵甲家去了。
听到周围人被鬼蒙骗,还说夏家活埋要报官。
躲到不远处的张氏脸色己经成了土色,忍不住用己经嘶哑劈叉的声音喊着:“她死了,她是诈尸,她是鬼!”
江梨站在高沿上,指着对面的张氏骂道:“你在放屁,我看你才是鬼。
我好好在这站着,你们几个坏了心肝的没能把我活埋成,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还硬说我是鬼,一心要弄死我。
大家帮忙评评理,这个弟媳妇非要弄死嫂子是什么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