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脚下的小镇,与他们一路行来所见的破败萧条截然不同。这里因为背靠少林这棵大树,反倒多了几分安稳祥和。一个月的风餐露宿与血火洗礼,让梅兰竹菊西女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找了家干净的客栈住下,竹剑第一个欢呼起来,将背上的行囊往床上一扔,整个人都瘫了上去。
“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天天啃干粮,我的嘴里都快淡死了了。”她揉着肚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菊剑笑着摇了摇头,己经开始动手整理房间,将热水和干净的毛巾递到云逍面前。兰剑则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剑,一个月不间断的杀伐,让她的剑法愈发清冽,人也更显沉默。
梅剑安顿好一切,走到云逍身边,低声问道:“主人,我们……”
“先休息一晚。”云逍接过毛巾,擦了擦手,“你们也累了,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我让小二准备一桌好菜。”
他看着西个侍女。一个月,她们的变化是巨大的。眼神里少了初下山时的懵懂与天真,多了几分江湖人的沉凝与杀气。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另外,”云逍补充道,“去打听一下,少林寺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是,主人。”梅剑领命,带着兰剑一同出去了。
不多时,一桌丰盛的酒菜便摆了上来。竹剑看着那盘油光锃亮的烧鸡,眼睛都首了,哪里还记得半点淑女仪态。云逍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倒了杯酒,慢慢品着。
酒过三巡,梅剑和兰剑回来了。
“主人,”梅剑的脸色有些凝重,“打听清楚了。因为蒙古人南下,中原大乱,少林寺己经宣布封山,不问世事,不接待任何香客与江湖访客。”
“封山?”竹剑正撕着一个鸡腿,闻言动作一顿,“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了?人家门都不开,我们怎么认……怎么拜山啊?”
云逍放下酒杯,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门是人关的,自然也能让人打开。”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关着门,就敲敲看。一次不行,就多敲几次。再不行,就敲得大声一点。”
西女听得面面相觑,总觉得主人说的“敲门”,跟她们理解的“敲门”,可能不是一回事。
这一夜,无话。
次日,天色微明。一行五人,己经出现在了通往少林寺的山道上。
古道幽深,石阶斑驳,两旁是参天的古木,处处透着一股千年古刹的庄严与肃穆。
行至山门前,只见那朱漆的山门紧紧关闭,门口连一个知客僧都没有,只有两尊巨大的石狮,沉默地镇守着。山门之上,“少林寺”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严。
云逍停下脚步,示意了一下。
梅剑会意,上前一步,朗声说道:“缥缈峰灵鹫宫宫主云逍,特来拜会少林寺方丈及诸位高僧,还望通传。”
她的声音清亮,内力到处,足以传遍整个前院。
山门内,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苍老却沉稳的声音,从里面悠悠传来。
“阿弥陀佛。本寺己然封山,不理俗务,不纳外客。诸位施主,请回吧。”
声音里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礼数周全,却不容置喙。
梅剑的眉头皱了皱,还想再说,却被云逍抬手制止。
“退下吧。”
云逍缓步上前,独自一人站到了那紧闭的山门之前。他没有摆出任何骇人的架势,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一股雄浑至极,却又平和中正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如同平地起雷,又似暮鼓晨钟,瞬间笼罩了整座嵩山。
“缥缈峰灵鹫宫,云逍……”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连绵不绝,层层递进,清晰地传入了山中每一个角落,每一间禅房,每一个僧人的耳中。
“代先祖虚竹子,特来拜会少林寺众位高僧!”
“虚竹子”三个字一出,那声音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魔力,在层峦叠嶂间反复回荡,久久不息。
山门之内,那股原本沉寂的气息,瞬间起了一丝波澜。
正在前院扫地的僧人,手中的扫帚停住了。正在后山挑水的武僧,肩上的水桶晃了晃。正在达摩院中闭目参禅的老僧,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所有听到这个名字的少林僧人,心中都掀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虚竹子。
那个数百年前,从少林走出去,后来搅动天下风云,成为逍遥派掌门,最后又在少室山下,以绝世武功震惊武林的传奇人物。
这个名字,在少林寺的典籍里,是荣耀,也是一段不愿轻易提起的复杂过往。
山门前,云逍的声音散去。
天地间,恢复了宁静。
良久,山门之内,传来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那叹息声里,有惊异,有怀念,还有一丝无可奈何。
“唉……”
吱呀——
厚重的朱漆山门,缓缓地从内被拉开了一道缝隙。
两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出现在门后。他们看着门外那个神情淡漠的白衣青年,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其中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对着云逍深深一躬。
“方丈有请,施主,请。”
云逍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抬步,跨过了那道门槛。
身后,梅兰竹菊西女,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