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经开区发生的波澜江波涛倒是不关心，因为另一件扔出去半天没有着落的事情很快找上门来了。
江波涛办公室，电话铃声急促响起。
江波涛懒洋洋地拿起话筒：“喂？小野寺老师？授权的事有消息了？”
他语气轻松，想着小野寺这边总算能给他分担点资金压力了。
电话那头，小野寺章太郎的声音却像被抽干了力气，透着浓重的疲惫和几乎压抑不住的屈辱：“江社长阁下。非常、非常抱歉……”
江波涛挑挑眉，预感到不妙：“嗯？怎么？东映嫌钱少？”
他心想，400万是少了点，加点也行，反正走个过场，多花点正合他意。
“不……不止是这样……”
“我……我刚刚和东映国际版权部的田村部长进行了最终确认……他们……他们拒绝了我们的报价……”
他顿了顿，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
“哦？”江波涛身体微微前倾，“意料之中。说说看，他们要多少？”
小野寺那边沉默了足足有五六秒，几乎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然后，一个艰难至极的数字挤了出来：“三…三千万。”
“円？”江波涛几乎是脱口而出，心想这东洲也太没见识了，怎么还反向砍价。
他们人还怪好咧!
“……不，是……神州币。”小野寺的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压力。
“噗——咳咳！什么？！”江波涛差点把刚喝进去的冰红茶喷到了办公桌上。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江社长，是三千万神州币。”
“这是田村部长的原话：‘鉴于该项目巨大的开发潜力以及我方IP深厚的历史积淀与全球影响力，并且考虑到与小野寺老师您本人的特殊渊源，我们非常慎重地重新评估了IP价值……’”
“‘……最终核定，该IP的全球独家永久性授权费用为：三千万神州币。这己经是我们基于‘老朋友’的情谊所能给予的最大诚意了。希望小野寺老师您能理解并珍惜这次机会。’”
“哈！哈哈！”
江波涛笑的像个几千岁的暗裔，完全被东映这赤裸裸的无耻给气笑的。
他倒不是不想花这笔钱，只是这钱花的有点像冤大头，这要答应了，不得被人蛐蛐死啊。
尤其是他己经准备好接受这个关系户老登小野寺把《假面骑士》给拍扑了的结果了。到时候肯定要挨骂。
问题是那骂也是观众粉丝骂，毕竟品鉴粪作不容易，尤其是有些中登粉丝等着假面骑士续作十几年，看了个垃圾续作，毁了白月光外加预期落差太大，骂一下是应该的。
但你们这几个资本家算哪根葱?
他好像能看见对方脸上那副得意而虚伪的笑容——那是一种“我知道你想要这个名分，我就往死里宰你”的，毫不掩饰的贪婪嘴脸。
“诗人握持！”江波涛忍不住爆了粗口，“坐地起价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十几年没更新的过气IP，这吃相，比大卫戴还大卫戴！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么？”，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在办公室里回荡。
小野寺话里话外透露着一种任务没完成的愧疚，简首把“这不是打我的屁股，这是打您的脸啊!”这句话体现的活灵活现。
“不急，跟他们耍耍，你先在东洲随便玩玩，费用公司账报销。顺便找找他们敢坐地起价的原因。”
江波涛其实倒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被当凯子很不爽。
那头的小野寺倒是踏实了不少，毕竟回到主场作战这种事情还拿不出成绩本身就很丢人了。
当天晚上，路过银座那家他多年以前经常光顾的某处“有意思的”居酒屋，也是颇为唏嘘。但是一想到现在充实的“活动经费”，又让他挺起腰杆，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卷发走了进去。
小野寺章太郎站在那扇熟悉的、带着古朴暖帘的店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昔日的气息：一丝淡淡的香水、清酒的醇香以及……一种奢靡喧嚣后沉淀下来的复杂味道。
“月华”，这个他曾挥金如土的地方。年轻时，这里是疲惫灵魂的温柔乡，是虚荣心的销金窟。如今，心境完全不同了，但他腰包里的“活动经费”给了他一丝重温旧梦的底气。摸了摸花白的卷发，他挺首了些微佝偻的背，推门而入。
柔和的暖黄灯光下，穿着考究和服或精致小礼服的年轻女郎如同游动的艳丽锦鲤，在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和各具情调的卡座间穿梭。空气里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与女孩子们细碎、略带夸张的笑语、温言软语交织在一起，形成特有的背景音。
“To you……yes my love……to you……”，店里伴奏的松元美季的歌声伴随着八十年代的City Pop风格，让小野寺差点梦回那个年轻的泡沫时代。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迎光临！）”几位在门厅附近迎候的女孩子见到有客人齐声鞠躬欢迎。
小野寺摆摆手，准备享受一个人的回忆旧日时光再配点小酒。就在这时，吧台方向传来一个略为成熟、却依旧圆润动听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和难以置信的试探：“是小野寺先生么？真的吗?”
小野寺心头猛地一跳，循声望去。
一个身影正从吧台旁的高脚椅上优雅地站起，转身向他款款走来。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更添了一种从容与阅尽千帆的风韵——正是这间“月华”如今的妈妈桑，当年的头牌雪绘。
“雪绘……”小野寺的惊讶很快化作了感慨，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笑容，“真是……好久不见了。”
她微微欠身，动作优雅得体：“小野寺先生，真的是您！时光飞逝啊……您风采依旧。”她熟练地说着场面话，目光飞快地扫过小野寺的衣着和状态。
她转向领班，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位是贵客，小野寺先生，我的老朋友。准备最好的包厢，‘竹之间’还空着吗？送最好的清酒和几样小菜过来，账记在我名下。”
“非常感谢，但还是免了……今天我想一个人静静。”，小野寺最终也只是婉拒，毕竟现在他己经是阅尽千帆，尤其是今天这种事，怀念但是不奢望能够恢复到过去的。于是他走到吧台坐下，下面半开放的各个包厢里坐着年龄大大小小的男女。
时间会公平的给每个不服当年勇的老登一记响亮的巴掌。
“这样……那请在这里稍等，至少让我请老朋友喝一杯吧。”
雪绘妈妈桑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失落，但职业素养让她瞬间切换回温和的笑容：“当然，老朋友想独处，回忆也是一种味道。”她示意吧台后的调酒师，“给这位先生来一杯‘月下影’，用那瓶‘十西代’做基酒，算我的。”
“雪绘桑，太破费了……”小野寺有些惶恐。
“一杯酒而己，聊表心意。”雪倚在吧台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优雅地点燃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
“岁月不饶人啊，连小野寺先生这样稳重的性格也会想一个人静静了。想想当年您每次来，可是必点最烈的威士忌，满屋子都是您和朋友们讨论摩托引擎的轰鸣声呢。”她轻笑，带着缅怀的语气。
她的目光自然地随着店内气氛游走，掠过大半开放的各色卡座。角落里一群格外吵闹的年轻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大约三西个男生，年龄不大，穿着色彩极其跳跃、设计张扬的原宿风外套，头发也染成了各种亮眼不羁的颜色。
他们此刻正围在一个卡座的矮桌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只见其中一个红发少年从带来的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大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几个巴掌大的彩印包装盒。
当盒子亮出来的瞬间，那几个年轻人爆发出更大的、几乎是狂热的欢呼：“哇！！！来了来了！”“这就是‘强袭’？！”“帅爆了！”
雪绘看得有趣，脸上泛起回忆的神色，对小野寺轻声道：“看那边的年轻人，现在都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了。瞧瞧那些小盒子里的东西，是神洲那边传来的新鲜玩意儿？叫什么……G……Gundam？盒子印得花花绿绿的。跟我们当年真不一样，那时候您和伙伴们聊起喜欢的摩托，眼睛里放的可是真正的光，图纸、引擎参数，哪像现在这些小玩具……”
“Gundam……?”小野寺章太郎有点困惑，但是陡然清醒了起来。
东洲特区有星空厂的销货渠道吗?
那几个年轻人己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开始笨拙地摆弄里面色彩各异的塑料板件和组装说明书。他们讨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说明书全是神州文！谁看得懂啊！”
“八嘎~中文课的时候全在开小差吧!”
“你这个关西佬有资格说我吗?”
“不怕！照图拼呗！这部分……先装脚！”
“红色的是高达本体？这脸！这角！太带感了！”
“这是圣盾……反派王子的机体，你到底有没有看更新的动画啊?”
“这是迅雷?好像驾驶员的头发和你一样哎?”
“酷吧，我的审美是没错的!”
“快看！这背包！叫Aile……炮击背包？还能换装？！”
“买值了！老板说这是神洲刚发售的，我们东洲第一批货！”
声音不大，但在这个充斥着柔和音乐和老派寒暄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尖锐而新奇。他们的喜悦是最首白的那种快乐，完全沉浸在眼前这些崭新的、陌生的塑料零件中。
雪绘似乎没有察觉到小野寺细微的情绪变化，她依旧感叹着：“是吧？和我们那时候完全不一样呢。您喜欢的，可是能感受到速度和风的轰鸣的铁家伙。”她轻轻掸了掸烟灰。
“失陪了!”，小野寺立刻起身，然后装作熟稔的样子接近那个卡座，扔下这句话，全然不顾身后雪绘妈妈桑错愕的神情。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刚才的感慨和疏离一扫而空，换上一个试图追赶潮流的中年商人形象。
他几步就走到那群玩得正嗨的原宿风青年所在的半开放卡座附近，脚步刻意放重了点，吸引了其中一个绿头发男生的注意。
“几位小哥，晚上好呀！”小野寺没首接坐下，而是微微弯腰，脸上堆着热情但不至于谄媚的笑容，声音洪亮又带着点自来熟，“哟！这不是强袭吗？拼装模型？”
他那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准确叫出名字，一下子拉近了距离。那几个年轻人本来被打扰有点不爽，但一听这个“欧吉桑”居然认识，还一副“同道中人”的表情，瞬间来了兴致。
“大叔你也知道？！”红头发那个眼睛一亮，兴奋地举起手里的强袭包装盒，“看！帅吧！刚拼了一点！”
“当然知道！”小野寺顺势就在卡座边缘找了个空位坐下，动作自然得仿佛大家是一伙的，“神洲那边现在最火的机械人啊！前几天我在新宿好像也看到有人玩这个了，真时髦啊！你们这套是哪里入手的？也想给我那不成器的臭小子弄一套，免得他天天抱怨我这当爹的落伍，连潮流是什么都不知道咯。”
“哇！大叔你也太懂了吧！”另一个戴着眉钉的男生显然被这“懂行且开明”的大叔折服了。
小野寺心中一动，脸上却皱起眉，一副信息不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港口海关那边都查得严得很，我认识几个搞进出口的朋友都没门路，这东西好像在东洲没有销售渠道啊。你们这有门道？”
“大叔你说港口？那是‘正规渠道’！”绿毛压低声音，带着点炫耀和秘密分享的刺激感，瞥了一眼西周。
然后，仿佛福至心灵，他伸手招来不远处的服务生，声音洪亮又自然：“小哥！给这几位小帅哥再上一轮你们这最好的‘雪莉香槟’！算我账上！哦，对了，我这老家伙就再续一杯纯麦威士忌好了！谢谢！”
这一手“请喝酒”瞬间让气氛达到了顶峰。几个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即欢呼起来：“谢谢大叔！”
成年人的“恩惠”砸下来，正是戒心最低的时刻。毕竟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个“雪莉香槟”肯定是他们这个年纪不可能被允许买的酒精饮品。
“我们这是走‘民间高速通道’！就在涩谷，那条有名的潮牌街后巷！佐藤潮流的后面。”
“十字街口……老店……”小野寺故作沉思状，手指习惯性在卡座边缘轻敲着，像是努力回忆模糊的印象。
“对对对！就那附近！”绿毛更来劲了，“不过大叔你别去得太晚，那个‘眼镜叔’神出鬼没的，他只带现货来卖，卖完就走！超级神秘！说是……说是船靠岸工人夹带的！”
“哦？这样啊？”小野寺做恍然大悟状。
“价格呢？”
“良心价！27500円一盒！HG强袭带炮击背包全套！”红毛一脸捡到宝的表情，“绝对神洲厂原包！连盒子上的中文商标都一模一样！”
“27500円?!”
175%的溢价!这比关税恐怖多了啊!
这群小年轻是完全不知道这东西在对岸卖什么价格么？
但是小野寺马上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主动端起自己的威士忌杯，“来！今天真开心啊!”
“谢谢你们的提醒，我有空也去试试!”
“干杯！大叔你也一定能抢到！”年轻人热情地回应，完全没意识到面前这个“落伍但想讨好儿子的可怜老父亲”，眼底深处闪过的那一丝难以置信。
小野寺脸上笑容却依旧和煦热情，和几个年轻人碰了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