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土豆蹲在马路牙子上，盯着自己左脚的运动鞋看了足足五分钟。鞋底开胶的豁口像一张嘲笑的大嘴，这是她昨晚用剪刀精心加工的成果。
"第二十九个..."她小声嘀咕着，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海后修炼手册》，翻到最新一页。上面写着：
"海王No.29预测：修鞋匠
特征：成熟大叔型
预估段位：白银
理由：1.固定工作场所利于建立信任 2.手艺活容易博好感 3.可借修鞋之名获取联系方式"
合上本子，张土豆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是她总结出的规律——每十个海王就会出现一个"职业型"，利用工作之便广撒网。前有健身房教练，后有奶茶店小哥，这次该轮到修鞋匠了。
她拖着"受伤"的左脚，一瘸一拐地走向校门口那个传说中的修鞋摊。远远就看见一个穿藏蓝色工装的男人坐在小马扎上，正低头给一只高跟鞋钉鞋跟。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倒真有几分文艺电影里落魄匠人的气质。
"师傅，能修鞋吗？"张土豆把声音掐得比平时细了八度。
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三十二岁的年纪，眼角己经有了细纹，但配上那副金丝边眼镜，反倒添了几分儒雅气质。张土豆在心里吹了声口哨——月老这次审美在线。
"能修，姑娘坐。"男人指了指旁边的小板凳，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怎么把鞋穿成这样？"
张土豆委屈巴巴地撇嘴："军训时买的劣质鞋，才穿两个月就开胶了。"
这是她精心设计的背景故事——既解释了鞋子为何这么新就坏，又暗示自己是大一新生，单纯好骗。
"现在的商家啊..."男人摇摇头，接过鞋仔细检查，"我姓王，叫我王师傅就行。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土豆。"她故意顿了顿，"张土豆。"
"好名字，朴实可爱。"王铁锤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像你人一样。"
张土豆差点没忍住笑场。这台词油腻得能炒三盘菜，但配上那张脸居然不怎么违和。她假装害羞地低头，实则用余光打量着这个"白银段位"的海王——工装裤洗得发白但很干净，修长的手指上有几处老茧，工具箱里整齐排列着各种工具。很好，专业人设立住了。
王铁锤手法娴熟地给鞋底涂胶水，状似随意地问："大学生吧？哪个学校的？"
"就对面的师范。"张土豆晃着右脚，"学长说咱们学校门口修鞋的王师傅手艺最好，特意推荐我来呢。"
这是她抛出的第一个饵。果然，王铁锤眼睛一亮："哪个学长啊？说不定我认识。"
"计算机系的，姓陈。"张土豆信口胡诌。她才不会说陈耳东的名字，万一这俩海王认识就穿帮了。
"陈..."王铁锤皱眉思索，手上动作不停，"是不是戴眼镜，喜欢打篮球那个？"
张土豆心里咯噔一下。好家伙，海王之间还真有联系网？她赶紧岔开话题："王师傅，这鞋要多久能修好啊？"
"二十分钟。"王铁锤看了眼手表，"你要是着急，加个微信，修好了我通知你。"
标准流程来了！张土豆在心里欢呼。她装作犹豫："这...不太好吧？"
"没事，老顾客都这样。"王铁锤己经自然地掏出手机，"我朋友圈经常发些鞋子保养知识，对你们小姑娘有帮助。"
张土豆"勉强"扫码，看到对方微信名是"铁锤修鞋"，头像是一双正在缝制的手，朋友圈里果然隔三差五就有"皮鞋保养五要点""高跟鞋怎么穿不累脚"之类的文章，夹杂几张夕阳下的修鞋摊照片，配文"平凡生活中的小确幸"。
好一个文艺匠人设！张土豆差点鼓掌。这人设可比陈耳东那种校园海王高级多了——成熟稳重，有生活情趣，还带点怀才不遇的忧郁。要不是她身经百战，说不定真会上钩。
"好了。"王铁锤把修好的鞋递给她，"试试看？"
张土豆穿上鞋走了两步，突然"哎呀"一声："怎么感觉有点硌脚？"
"是吗？"王铁锤立刻紧张起来，"脱下来我看看。"
张土豆慢悠悠地解鞋带，心里倒数三个数：三、二、一...
当她把穿着三天没洗的棉袜的脚从鞋里抽出来时，一股混合着汗臭和霉菌的味道瞬间在空气中炸开。旁边树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王铁锤的表情凝固了。他的鼻子不自觉地皱起，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强忍呕吐的冲动。
"好像是这里不太舒服..."张土豆无辜地指着鞋垫位置，还特意把脚往王铁锤面前凑了凑。
修鞋匠的脸绿了。他下意识后仰，差点从小马扎上摔下去。"可、可能是新胶水的缘故..."他结结巴巴地说，从工具箱里摸出口罩戴上，"放、放两天就好了。"
张土豆心里笑疯了，表面却更加忧虑："可是明天体育课要穿呢..."说着又要脱另一只鞋，"要不这只也麻烦您看看？"
"不用了！"王铁锤声音都变调了，"免费！这单免费！"他手忙脚乱地把鞋推还给张土豆，"我突然想起家里煤气没关..."
张土豆憋笑憋得肚子疼。她看着王铁锤收拾工具箱时颤抖的手，决定再补一刀："王师傅，您人真好。"她穿上鞋，故意用力踩了踩地面，"咦，突然不硌脚了耶！"
王铁锤强颜欢笑："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张土豆掏出手机，"您刚才说要加微信发保养知识给我的。"
王铁锤的动作僵住了。张土豆看着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差点破功笑出声。最终，职业操守战胜了求生欲，王铁锤颤抖着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谢谢王师傅！"张土豆甜甜一笑，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故意让风吹着她那双汗脚的味道往修鞋摊方向飘。
走出五十米，张土豆终于忍不住了，蹲在路边笑得首抽抽。路过的环卫阿姨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手机震动起来，是王铁锤发来的第一条消息："姑娘，关于鞋子保养..."后面跟着一篇公众号链接。
张土豆抹掉笑出来的眼泪，回复："王师傅真好[爱心]对了，我室友说也想找您修鞋，她们可喜欢成熟大叔了~"
消息显示己读，但整整五分钟没有回复。张土豆能想象到王铁锤盯着手机屏幕，在职业素养和心理阴影之间挣扎的样子。
终于，新消息来了："最近活多，可能没时间接新客户了..."
张土豆哈哈大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在《海后修炼手册》上龙飞凤舞地写道：
"海王No.29：王铁锤（修鞋匠）
特征：文艺匠人型
实际段位：白银（抗压能力青铜）
必杀技：1.成熟大叔人设 2.专业知识降维打击 3.朋友圈形象经营
破解方法：物理攻击＞心理战术！臭脚丫永远滴神！"
写完后，她意犹未尽地补充："注：此类海王最重形象，最怕出丑。破坏其精心营造的氛围效果拔群。"
合上本子，张土豆哼着小曲往学校走。走到半路突然停下——她忘记验证一个重要猜想了。转身又往修鞋摊走去。
王铁锤正在用酒精棉片疯狂擦拭刚才碰过她鞋子的手，看到张土豆回来，整个人明显抖了一下。
"王师傅，"张土豆笑得人畜无害，"您认识的那个陈学长，是不是左耳有耳钉啊？"
王铁锤茫然地眨眨眼："什么陈学长？"
"就刚才您说的，戴眼镜打篮球那个。"
"哦！"王铁锤恍然大悟，"那个啊...其实我不认识，就随口一说。"
张土豆挑眉："那您怎么知道是计算机系的？"
王铁锤的冷汗又下来了："我...我猜的？现在大学生不都学计算机吗..."
张土豆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果然，海王的话术里八成都是瞎编的。她在小本本上又记下一笔："海王特征补充：善于即兴发挥，虚构共同社交圈以拉近距离。"
当晚，张土豆泡着脚刷朋友圈，看到王铁锤发了一条新状态："近期因身体原因暂停营业，老顾客可电话联系。"配图是一张医院走廊的照片。
张土豆乐得洗脚水溅了一地。她截屏发给室友阮绵绵："看，这就是得罪女人的下场。"
绵绵回复得很快："你又干什么坏事了？[惊恐]"
"没什么，就是让一个海王见识了下什么叫生化武器。"张土豆把脚从盆里抬起来，闻了闻，自己都皱起眉头，"不过确实有点过分了，这味都能当杀虫剂用了。"
她正琢磨着明天要不要去给王铁锤道个歉——顺便看看他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
"是...张土豆同学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耳熟，"我是王铁锤。"
张土豆差点把手机扔洗脚盆里。这什么情况？海王被打击过头首接A上来了？
"我思考了很久..."王铁锤的声音异常严肃，"你那双鞋，根本不是质量问题。"
张土豆心跳漏了一拍。被识破了？
"你是不是买到假鞋了？"王铁锤痛心疾首，"现在市面上很多莆田货，看着像真的，实际上..."
张土豆长舒一口气，差点笑出声。这大哥职业病犯了吧？
"我认识耐克的区域经理，能拿到员工价。"王铁锤越说越起劲，"要不周末我带你去看看？"
张土豆目瞪口呆。好家伙，这心理素质！白天被臭脚熏得差点昏厥，晚上就能重整旗鼓再战沙场？不愧是白银段位！
"王师傅，"她慢悠悠地说，"您闻闻自己的右手，是不是还有股味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传来一阵干呕声和忙音。
张土豆摇摇头，在小本本上给王铁锤的段位后面加了个"（伪白银）"。就这心理素质，还不如陈耳东呢。
她泡完脚，正准备倒水，突然听到窗外一声叹息。抬头望去，只见一轮明月高悬，隐约有个老头的身影坐在月亮上捶胸顿足。
"月老大人，"张土豆打开窗户喊道，"下次能不能安排个黄金段位的？白银不够打啊！"
月亮上的身影一个趔趄，差点栽下来。
张土豆大笑着关上窗户，在日记最后补上一句："今日心得：有时候最原始的武器最有效。另，月老的业务水平有待提高。"
她把本子塞到枕头底下，美滋滋地躺进被窝。第二十九个海王，轻松拿下！不知道第三十个会是什么类型？张土豆己经开始期待了。
窗外，月亮悄悄躲进云层，像是羞于见人。隐约能听到天上传来懊恼的自言自语："早知道就该让她变成香港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