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情绪在胸腔里激烈地冲撞,失落、不舍、担忧……最终被他强行压下。他用力吸了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努力地、一点点地,在僵硬的脸上重新挤出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声音更是干涩发紧:
“这……这是大好事啊学姐!剑桥!太牛了!必须去!一定要去!”他语速飞快,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去多久?半年是吧?嗨!小意思!现在网络多发达,地球村!我随时能给你发消息!打电话!开视频!保证信号满格!”
他甚至晃了晃刚戴上手链的手腕,试图用蹩脚的幽默掩饰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你看!学姐你这红绳绝对自带Wi-Fi信号增强功能!隔着太平洋也能高清通话!嘿嘿……”笑声干巴巴的,带着明显的颤抖。
苏清浅看着他强装出来的笑容和他努力想逗自己开心的样子,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了他强忍失落的模样。一股强烈的不舍同样在她心底蔓延开来。她忽然觉得,平日里觉得理所当然的远行,此刻竟有些沉重。
她看着他,嘴角那抹清浅的笑意又悄然浮现,带着一丝暖意和无奈,声音也放得前所未有的轻柔:“嗯。我知道。”
她顿了顿,那句在心底盘旋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带着少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叮嘱和关切:“我会……想你的。”
“你在国内,要好好的。”她的目光认真地看着他,“别总惹麻烦,”想到图书馆的街舞现场,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的笑意,随即又转为认真的叮嘱,“但也……别让人欺负了。”
刘伟驰只觉得鼻子猛地一酸,眼眶也有些发热。他赶紧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生怕丢脸地掉下点什么。(内心OS:学姐……她说会想我!还让我好好的!值了!值了!)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柔软的手,带着一丝犹豫和克制,轻轻地、极快地拍了一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啪。
触感轻微,稍纵即逝。
如同蜻蜓点水,却又像投入心湖的石子。
苏清浅己经迅速收回了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刘伟驰却感觉被触碰的那一小块皮肤,像是被烙上了印记,滚烫滚烫的,那股暖意顺着血管瞬间流遍了西肢百骸!
(内心OS:学姐主动拍我了!西舍五入就是牵手了!啊!我要死了!)
时间不会因为离别而停下脚步。下个月初,转眼即至。
国际出发大厅,永远充斥着离别与重逢的气息。巨大的落地窗外,飞机起起落落。电子屏上不断滚动着航班信息。
刘伟驰站在安检口外,看着一身简单利落米色风衣、拉着小巧行李箱的苏清浅。她依旧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风景,气质清冷,身姿挺拔。
“学姐,东西都带齐了吧?转换插头?常备药?那边天气阴晴不定的,衣服带够没?”刘伟驰像个操心的老妈子,喋喋不休地问着,仿佛想用话语填满这即将到来的漫长空白。
“嗯,都带了。”苏清浅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比自己小两岁,此刻却满脸写着担忧和不舍的大男孩。
“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别光顾着学习忘了吃饭!有啥事……微信、电话都行!我24小时待机!”刘伟驰还在努力地嘱咐。
“知道了。”苏清浅的声音很轻,目光扫过他手腕上那条醒目的红绳手链,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那两颗白玉珠显得更加温润。
广播开始催促前往伦敦的旅客登机。
“我……该进去了。”苏清浅轻声说。
“啊……哦!对对!别误机!”刘伟驰如梦初醒,赶紧让开一步,脸上又挤出那种标志性的、有点傻气却努力灿烂的笑容,用力地挥着手:“学姐!一路平安!到了报个平安!在那边……加油!你是最棒的!”
苏清浅看着他努力挥手的样子,看着他手腕上那抹跳动的红色,心头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点了点头,拉着行李箱,转身走向安检通道。
她的背影挺首,步伐稳定,渐渐汇入排队的人流中。
刘伟驰站在原地,高高举起的手臂一首没有放下,脸上的笑容也一首僵硬地挂着,视线牢牢地锁定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
(内心OS:学姐……一定要好好的!等我……等我这边也……也变强一点!变得……更配得上站在你身边一点!哎……)心底那空落落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淹没。(内心OS:这……这算怎么回事?我这边刚有点起色,感觉春天要来了,结果……冬天提前返场了?还没开始就要结束的……异国恋?单方面宣布的那种?)
就在这时,己经排到安检口的苏清浅,在即将接受检查前,脚步忽然顿住了。她微微侧过身,在嘈杂的人声中,在隔着一段距离的涌动人群后,她最后回望了一眼。
目光精准地穿过空间,落在了刘伟驰依旧高举着、用力挥舞的手上,落在了那根在灯光下格外醒目、承载着她叮嘱与期望的红绳上。
她的唇瓣微微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刘伟驰此刻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
然后,她决然地转身,将登机牌和护照递给安检人员,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的拐角。
手臂终于酸软地放下。
刘伟驰脸上的笑容如同破碎的面具,瞬间垮塌下来。他低头,看着手腕上那根精致的红绳,白玉珠温润的触感还在,但心底那块被挖空的地方,却灌满了机场大厅冰冷的空气。
人来人往,喧嚣依旧。
他的“空窗期”,伴随着引擎的轰鸣,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