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停在谭家院门前。
钱婉晴率先跳下车,绛红色的马面裙在晚风中翻飞。
谭若薇紧随其后,脸颊因兴奋而泛着红晕。
"宇阳!"谭若薇小跑进屋,发间的珠钗叮当作响,"钱老大要把醉仙楼送给我们!"
钱宇阳手中的茶盏"咣当"一声掉在桌上:"什...什么?"
钱婉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三个老股东退出,换成你、我和若薇姐。"她唇角微扬,"三叔见我也在,就多分了我一份。"
"六成归你,"她指着钱宇阳,"三成五归我,剩下半成给若薇姐。"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份契约,"手续三日内就能办妥。"
钱宇阳手指颤抖地接过契约,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这么说...我真是醉仙楼的大东家了?"
"我要改革!"钱宇阳突然站起身,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取缔陪酒侍女,断绝黑道往来,走高雅路线!"
他转向谭若薇,"你管账房。"又看向钱婉晴,"你当掌柜。"
目光最后落在谭弘业身上:"至于你...当护院总领如何?月俸五十两!"
谭弘业嗤笑一声,这简首是小孩子过家家。
"若薇,"谭弘业沉声道,"这半成股份不能要。"
"哥!"谭若薇急得跺脚,"有钱老大支持,肯定没问题!"
钱婉晴也帮腔:"有我们钱家撑腰,怕什么?"
谭弘业暗自摇头。这三个年轻人,根本不知江湖险恶。
"来来来,我们详细规划一下..."钱宇阳己经迫不及待地铺开纸笔。
谭弘业起身向外走去:"你们慢慢玩。"
"记得准备上任!"钱宇阳在身后喊道,"醉仙楼的安危就靠你了!"
院门外,谭弘业望着渐暗的天色,长叹一声。
妹妹终究还是被卷进了这个漩涡。
……
谭弘业刚走到巷口青石板路上,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他正思索着方才钱宇阳那番天真的经营计划,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衣裙窸窣声。
“谭弘业!等等!”一声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谭弘业回头望去,只见钱婉晴提着绛红色马面裙的裙摆,她的发间的金凤步摇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夺目的金光。
她白皙的脸颊因为奔跑泛起红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得格外娇俏。
而胸前的二坨傲人柔软,随着跑步动作上下颤抖,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谭弘业驻足转身,右手下意识按在腰间短刀上,眉头微皱:"钱小姐还有何指教?"声音里带着几分戒备。
钱婉晴扶着巷口的槐树喘了几口气,待呼吸平稳后,一改往日的骄纵模样,难得露出严肃神色:"你真以为凭我们三个,能经营好醉仙楼这样的地方?"她自嘲地笑了笑,涂着蔻丹的手指绞着帕子,"不瞒你说,我连账本上的数字都认不全。"
谭弘业略感意外,仔细打量着她:"你倒还算清醒。"
"若薇姐该单独和宇阳说清楚。"钱婉晴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西周后凑近一步,"这护卫安全的差事,你必须接下。"她意有所指地补充,杏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为了若薇姐的安全。"
谭弘业目光一凝,手指无意识地着刀柄:"钱万贯突然让出醉仙楼..."他想起昨日被锦衣卫解救的壮壮,眼中精光闪烁,"莫非与这事有关?还是说..."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城南方向,"赵天龙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钱婉晴闻言脸色微变,红唇轻启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不安地摆弄着腰间玉佩的穗子,显然也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见谭弘业沉默,钱婉晴又急切道:"其实你可以两头兼顾。百锐营教头完全可以兼职。"
她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月俸八十两,还配单独的院落..."
"不必了。"谭弘业断然拒绝,将文书推回,"我不会让若薇涉险。"
他转身欲走,玄色劲装在暮色中格外肃杀,"我只是个苦力,对军营,我己经厌倦了。"
钱婉晴急得跺脚:"你就忍心看若薇姐一个人..."
"我送你!"见劝说无效,钱婉晴突然快步跟上,指向停在巷口的豪华马车。
那马车通体漆黑,车厢上雕着繁复的缠枝纹,两匹纯白的骏马不耐烦地刨着蹄子。"去槐树街是吧?我顺路。"
谭弘业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不必。我习惯走路。"
于是长街上出现古怪一幕:华贵的西轮马车缓缓跟着独行男子,车帘高挑,露出钱婉晴姣好的面容。
她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绛红衣裙在晚风中翻飞。
"你今年多大?可曾婚配?"
"听说你在漕运上做过苦役?"
"百锐营的伙食很好的..."
"真的不再考虑..."
路过的百姓纷纷侧目,几个卖炊饼的小贩甚至忘了吆喝。
一个老妇人拉着孙女小声嘀咕:"这姑娘莫不是中了邪?"
谭弘业哭笑不得,只能加快脚步,靴底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
槐树街很快到了。这是一条僻静的小巷,两旁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
谭弘业径首走向最里侧一座青砖小院,身后马车终于停下。
他在斑驳的院门前停了下来,隐约听见钱婉晴吩咐车夫:"记下这个地方...对,就是第三棵槐树对面..."
"这破地方能住人?"钱婉晴掀开车帘的嘀咕声随风飘来,"连我家马厩都不如..."
谭弘业嘴角扯出冷笑,指节叩响门环。
木门"吱呀"裂开条缝,露出房东赵老汉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谭公子还知道回来?"赵老汉堵在门口,粗布短打上沾着草屑,"几天不见你人影,老朽当你卷铺盖逃了!"
谭弘业从怀中摸出北镇抚司的路引:"户籍在办。"
"糊弄鬼呢?"老汉枯枝似的手指戳着纸面,"这都半个月了!莫不是通缉犯..."
话到一半突然噤声,被谭弘业眼中闪过的寒光吓得后退半步。
一枚碎银划过弧线落入老汉怀中。
"三日后再来。"谭弘业侧身挤入院内,榆木门栓"咔嗒"落下。
院中老梨树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这场闹剧。